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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2 / 2)


  席桐也不多话,上前把褚清怀的亲笔信递给他,又指着后头传令官带人帮忙拎进来的几罐酒精道:“我们一行人来得快,马匹带不了许多,便只带了这十二罐应急,后头还有一辆车,不出三五日也就到了。”

  夏白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二话不说就带他们往医疗营所在的位置去,路上还十二万分情真意切的道:“大恩不言谢,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席桐摇头,“也不算什么。”

  夏白叹息道:“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点点死去,可是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滋味真是,唉!”

  其实每次行军打仗,直接在战场上死亡的人数只是一部分,而更多的却还是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以至于伤口恶化,最后撒手去了的。

  如今行伍中尚且流传着这么一句前头老兵们传下来的话:能活着回来自然好,可若是有福的,便在战场上就给敌人一刀戳死,也省的抬下来遭罪……

  夏白知道这两位友人都非常人,既然大人敢叫他们过来,自然信得过,故而除了机密之外,一路走来就言简意赅的将过去几天和眼下的状况说了。

  他们的人在这里驻扎已经七天了,中间打过两场,因那处山寨居高,且山势险要,颇有些易守难攻的意思。

  夏白道:“也不怪他们在这里盘踞近十年,如今已然壮大起来,又占了这好大一处天险,不费些功夫还真拿它不下!”

  好在那些山匪到底只是寻常百姓出身,纵使这些年也像模像样的训练了,可到底方方面面都不如正规军,如今被围在上头,断水断粮,官军又一天天一点点缩小包围圈,用不了多久就可决胜负了。

  不多时,医疗营便到了。

  展鸰和席桐抬头,只觉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恶臭,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伤口溃烂化脓的味道。

  里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有昏迷的,有疼的忍不住直哼哼的,见了夏白进来,都三三两两强撑着行礼。

  夏白摆手叫他们不必为难,又对展鸰和席桐叹道:“前头小打了两仗,死了两个兄弟,伤了二十一个,轻伤十二人,重伤九人……”

  这样的天,又是这样的条件,很多原本的轻伤也转化为重伤了。天气这样热,又不敢轻易截肢,不然创面加大,死亡率就更高了。

  夏白叫了几个随行医官过来,将事情原委三言两语说了,展鸰和席桐各带几个忙活起来。

  好几个士兵已经高烧昏迷,用酒精清除腐肉的时候也没醒,只是浑身不断抽搐的肌肉昭示着他们如实接收了这份疼痛。

  因是累积的伤,消耗量格外惊人,就这么一场下来,带来的十二罐酒精瞬间去了一半。

  有几个尚且清醒的伤员,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还是忍不住疼的哼出声来,又苦中作乐的问医官,“这是甚?还不如叫兄弟们吃几口,走了也安心呐!”

  早在当兵那一刻起,他们早就知道会有战死的一日,倒也不怕。只是这么冲的酒味儿,他还是头一回闻见,此时还真有些馋了呢。

  说话的士兵瞧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尚且满脸稚气,可说的话却已经有些老气横秋了,展鸰心下感慨,一边麻利的帮他清洗伤口,一边笑道:“这可不是人喝的玩意儿,这几日你可安心不了啦!每日都要这么来一回,我且问你,受得住疼么?”

  那士兵正偷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面庞瞧,听了这话,也顾不上询问她的身份,当下涨红了一张脸,大声道:“如何受不住?老子,老,咳,我,我死都不怕!”

  正是个逞强的时候,又对着漂亮姑娘,这小士兵难免想要展现一回,脱口喊出被老兵油子们带成的“老子”之后,瞬间觉得不妥,又赶紧结结巴巴的改了。

  展鸰失笑,“那就成了,如今阎王爷且不收你们哩,回头好了,都跟兄弟们去城外的一家客栈吃酒去,那才是真的香飘十里呢!我们那里多得是,你们只管吃,要多少有多少!”

  “当真?”小士兵喜的眼珠子都亮了,面上也多了几分光彩,瞧着倒不大像伤员了。

  “那还有假?”展鸰笑着看他,“我跟那边那位便是一家客栈的掌柜的,还做不了主么?语出无悔,你们只管去!”

  “一定去!”小士兵欢快的答应了,心里头就多了点儿念想,琢磨着等回头仗打完了,一定要去吃一杯真正的美酒。

  如今一家客栈的名号如日中天,谁没听过呢?只是他们这些厢军仿佛是后娘养的,既没有正规禁军受重视,也不如那些官差衙役有正事儿做。人家偶尔还能得点实惠呢,可他们平时除了修桥铺路,竟没什么大事了。没事儿可做,自然也没油水,光靠着那点俸禄,也不过饿不死罢了,谁又能隔三差五去吃馆子?

  只是这两个人……既然是掌柜的,又怎么跑到军营里头来了?

  想不通,想不通!

  第78章

  一夜过后, 几名医官惊喜的发现, 但凡被那什么酒精擦拭过的伤口, 竟都没有再恶化!

  要知道,昨夜可还下了一场雨呢,今儿太阳一出来, 远比前几日更加闷热潮湿, 若放在以前, 保不齐就有人去了呢!

  好歹的,这些伤员里头再也不会有人死了!

  好些人都高兴的哭了。

  虽说保家卫民是本分, 可但凡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谁不是谁的父亲,谁又不是谁的儿子?谁家里还没个浑家、儿女的?

  若是人没了, 天就塌了, 即便后头有赏银、名声,又有什么意思?

  展鸰和席桐登时被狂热的医官们围住, 七嘴八舌的问了好些问题,两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嘴都说干了好几回。

  机会难得, 他们也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挽救生命,又顺便将各种止血、包扎的方法同对方交流了。而对方也投桃报李, 将平日用的包括针灸止血等在内的, 短时间内可以说出来的要点说了, 众人俱都受益匪浅。

  有个年纪大些的医官带头朝他们行了大礼,唏嘘道:“两位真乃仁义之辈!”

  展鸰和席桐愧不敢当, “我们也没白来,这几个时辰可学了不少东西。”又请他们起来。

  众位医官不肯,坚持一揖到地。

  谁有点儿压箱底的绝技不是好生藏着掖着的?不到要紧时候都不敢往外传的,可这两位非官非兵,竟这般的无私!当真叫他们惭愧。

  展鸰和席桐都赶紧上前扶了,说了多少遍“本分”,奈何对方的热情一点儿没减弱,俩人有点儿撑不住,扭头就跑。

  迎面撞上过来看情况的夏白,还给他吓了一跳,心道这样火急火燎的,指不定是出什么大事了呢!难不成……有人死了?

  两人根本顾不上打招呼,生怕后头那些“如狼似虎”的医官们再奉承,头也不回的上了山。

  昨儿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应该会有蘑菇吧?这一带山林如此茂密,也必然会有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