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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1 / 2)





  对于游彦来说, 什么身份地位, 出身家世, 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中,或许也因为,他活到今日, 所有的底气甚至是自负,都来自于自己。游礼的顾虑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他要确认的是游礼与那位孙小姐是不是两情相悦, 更要确认的是,在自己眼里还十分稚嫩的游礼, 是不是足够有担当到可以娶妻生子,从此与另一个人厮守终生, 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甚至成为人父。

  毕竟在游彦心中, 游礼与一般家庭的富贵公子还不完全一样。旁人家教养子女的事情都是父母双亲的责任。而游礼的亲爹父亲游俊体弱多病,母亲的全部精力都在照顾夫君之上,游礼却是自幼在祖父母身边长大, 偏偏其祖父游湛素来不遵常理, 教养之责落到叔父游彦身上,其实依着游彦的脾气秉性,对游礼的生活习性,兴趣爱好虽然有诸多影响,却鲜少会对他有说教, 更主张他凡事随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游礼长到今日也算得上是极尽骄纵,除了先前被乐昌公主退婚,他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作为游府现今唯一的孙辈,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游礼都还只是一个孩子。而现在,这个孩子也要娶妻生子,在旁人眼里,或许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对游彦来说,如若游礼还只是一个人,是游府的小公子,他可以由着他任性肆意,反正自己会对他几近包容,但若是要娶妻生子,那完全是另一种意义。

  游彦此生虽然不会娶妻生子,走上了常人眼里算得上是违背天理纲常的道路,但或许是受了游府家风的影响,在他眼里,娶妻生子是一件需要格外严谨认真的事情。依着南魏现今的惯例,娶妻成亲严格遵循六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世背景相近,生辰八字相合,便可娶进府中。

  这在游彦眼里,更像是一种赌博。大多数人在送入洞房之前,都不曾与那个要自己携手与共的人谋过面,对方是丑是美,是好是坏,都只能在日后的生活之中慢慢了解。当然,对于很多家世良好的人家来说,即使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满意,他们还有余地,可以纳妾,甚至还可以休妻再娶。

  但是不管世上有多少人都如此,游彦都不希望游礼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游礼到了年纪,哪怕游老夫人不断地施压,游彦依旧未想过随意为游礼选一桩婚事。

  既然他在婚事之上给了游礼如此程度的自由与尊重,那么同样的,他也希望游礼能够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毕竟从此以后,他将走上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他的生活里不再是自己与父母家人,不再只是自己的兴趣爱好,还有另一人,另一个家庭,他会受到来自另一人的爱,也因此,而承受更多的责任。

  所以游彦让游礼去面对游老夫人这个最大的变数,等到他能说服游老夫人,能够为自己想要的婚事而鼓起勇气并且付出努力,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不上什么。

  游彦倒也可以抽空去见见那个孙将军,以游府家主的身份,与未来的亲家为游礼商议一下婚事。

  游彦身为上将军,总理全国军务,与孙昭有过接触,但因为宁远将军其实是一个武散官的封号,并没有实职,所以并没有实际上的交流,游彦对这个孙昭了解的并不算多,但印象里,此人还算是正直本分,并没有听说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在朝中任职也有十数年,一直还算的上是低调,先前李埠一案牵扯了大半个朝堂,他却没有一点的关联,看起来倒也算是可靠。

  不过凡事也未必。游彦从游礼的话中依稀听出了这位孙小姐因为出身在府中的地位应该并不算高,其兄长更像是急于将她嫁给游礼,当成结交游家的筹码。那个孙桐是孙府的嫡长子,他如此的态度想来与自幼生长的环境,还有其父摆脱不了关联。

  不过他们府中的这些东西,游彦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觉得因此自己与这个孙昭商议婚事之时会省却不少的麻烦。

  毕竟以孙昭跟整个孙府的角度来看,能够将一个庶女嫁入游府,成为长房长孙的孙媳,怎么看都是稳赔不赚的事情。

  游彦从来都不怕吃亏,他更怕的是有愧于人还有有求于人。

  朝堂局势波谲云诡,瞬息万变,谁也不敢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谁敢保证能够永久的兴盛,身份地位低微之人也未必不会有一飞冲天之日。因此久经官场之人,便会变得愈发的谨慎,尤其是经过了李埠一案,谁也没有料想到曾经受人敬仰的三朝老臣,居然也会崩塌,反倒是他们先前一直以为会最先被蔺策下手的游府,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经过西南这个契机,游彦的亲信陶姜被派往了西南,游彦自己又重新回到军中掌握军权,而他的内侄,游府的孙辈也入了朝堂,游府好像又重新找回了圣上的恩宠,并且一时半会不会消散。

  这让许多人对游彦的看法又忍不住改观,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在朝堂局势之中游走,说明此人城府之深难以测量。一时之间,原本对游府并不怎么看好,甚至恨不得避之不及的朝臣,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想要与游府结交。

  游老夫人之所以能为游礼的婚事找到那么多的人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源于此。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最后游府居然选了一个武散官府上庶出的小姐。

  届时这个消息传出去,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揣测游彦的用意和朝中接下来的走向。

  但游彦对于他们的看法从来都不在意,游礼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最大的顾虑已经消除,接下来的走向,按他的预料应该并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游礼敢开口,游老夫人那里,只要他能够娶一个人回来,为游府延绵子嗣,按照常人的方式生活,她也就不会再在意那么多。

  所以游彦也就不再担心游礼的婚事,他只在府里呆了半日,与游俊父子聊了聊,便又回了宫中。

  早些年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进宫,但是因为蔺策的缘故,时不时地就要来一次,每每他看着那巍峨的宫殿,看着来往匆忙,小心翼翼的内侍,都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的压抑。而现今,在宫中住的日子愈发的久了,他便逐渐的习惯,每次回府都会捣腾一样自己的东西一起带回长乐宫,长乐宫对他来说越来越像是一个家,而游府,反而像是一个落脚的去处。

  游彦生性洒脱喜欢自由,先前他不喜这皇城,是觉得这城中的所有人都被拘在这里,嬉笑怒骂都由不得自己,即使是一国之君的蔺策都有他的无可奈何。可是纵使如此,蔺策却几近可能地给了他所有能给的自在与肆意。

  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按照他的喜好栽种,全然由着他去折腾,长乐宫里的内侍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不去打扰他的安宁,只要他想,他可以走遍这皇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而不被任何人干涉,他可以随意进出宫门,哪怕晨起的时候他还在长乐宫与蔺策一起进了早膳,中午的时候就出了宫门与林觉一起喝茶,只要他想,都可以实现。

  游彦突然就明白,即使在这皇城之中,只要他想,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他,他可以过与以前一样的生活,更可以与自己的心上人朝夕相处,极尽缱绻。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蔺策给他的。蔺策自己此生可以算得上是命途多舛,他不懂享乐,也没有那么多的爱好,所以,他把所有他成为这个皇帝之后能得到的好处,都一股脑地塞给了游彦,他承担了这个皇位带来的所有的责任与义务,却把这个皇位赋予的所有权利与富贵都分享给了游彦。

  虽然游彦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但让他心动的,是那人待他的一片真心。

  而他能够回以的,也只有同样的一片真心。

  春末夏初,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又倒了游彦嗜睡的时候,他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刚过晌午,日头还挂在空中,烤的他逐渐升起了困意,等推开殿门之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为了游礼的婚事伤神了这几日,现在总算有了个了结,让他心情已经大好,本想拉着蔺策腻歪一番,谁知绕进内殿就看到蔺策正歪在软塌上小憩,高庸站在他身旁轻手轻脚地为他打着扇,见游彦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指了指外面的太阳,意思是天气太热,让蔺策难得见了乏。

  游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从他手中接过扇子,高庸立刻会意,退了下去。

  游彦在软塌旁蹲了下来,歪着头看着蔺策的睡颜,他紧闭的双眼,微长的睫毛,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占点便宜的时候,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下一刻,游彦就被人拉到软塌上,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头顶,蔺策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陪我睡会。”

  第75章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 起初的时候游彦觉得自己还可以忍耐, 到了后来, 每日爬起来早朝对他来说又成了一件格外痛苦的事情。

  其实游彦自从少年时便格外的嗜睡,多年下来,蔺策心中自然有数。只不过先前的那些年, 二人像现在这般朝夕相处,每日都能同床共枕的时候并不多,蔺策并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直观的感受。

  入了夏, 天便慢慢地变长, 天亮的时辰也越来越早,这对游彦来说, 也就意味着起床的时间也要跟着变早,起初的时候, 游彦还能在蔺策起床的时候跟着醒来,到后来, 就需要蔺策在梳洗的间隙变着法子地唤他起床。

  当然,即使是当今圣上亲自出手,也未必总能成功。

  游彦自己偶尔也会怀疑, 若说辛苦, 蔺策肯定远远超过他,对比蔺策要处理的朝政,他所经手的那些军务根本算不上什么,尤其近段时间,每每他扛不住先入睡的时候, 蔺策都还在处理事务,但等到了第二日清晨,蔺策总是神清气爽,游彦却连掀开眼皮都成了个难题。

  今日亦是没有什么例外。

  蔺策起来的时候,游彦稍微有所感知,他侧过身迷迷糊糊地抱住了蔺策的手臂,眼皮动了动,还没等睁开,便又昏睡了过去。蔺策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轻手轻脚地抽出手臂,下了床榻。

  高庸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他伺候着蔺策梳洗完毕,在他又走到床榻边的时候,立刻递了一块沾湿的布巾过去。

  蔺策伸手捏了捏游彦的脸,轻声道:“子卿,该起了。”

  “嗯,”游彦在半梦半醒之间应了一声,整个人却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图。这种反应在蔺策的预料之中,他顺手揽住了游彦的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肩头,而后用湿布巾替他擦了擦脸,看着怀里逐渐转醒的人,缓声道,“醒了吗?”

  游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力地晃了晃头,之后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用仍旧饱含着睡意的声音回道:“醒了。”

  蔺策看着他明显困倦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既然起不来,继续睡就是了,反正现在每日早朝上不过是那几件事,与军务相关的也并没有多少。”

  游彦歪着头看了看他,笑意浮现在脸上:“但是若不去早朝,我就要有一两个时辰见不到你了,尤其是,穿着朝服的你,平日里可没什么机会见到。”

  蔺策伸手推了推他的头,让他坐直了身体:“如果你想看的话,那以后我每日下了朝回来也穿着它坐那儿批奏折,这样只要你待在长乐宫,就随时能看见,如何?”

  “天气这么热,我怎么舍得?”游彦又打了个呵欠,终于逐渐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