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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2 / 2)


  用指尖虚虚攀住冯殊的肩膀,摇了摇,夏知蔷用低得像气声似的语调说:“我快掉下去了。”说罢,她整个人又往里挪了挪,更贴近了些,好似的确怕摔下床一般。

  无人回应。

  “真的要掉下去了。”

  依旧无人回应。

  “我真的真的要掉下去了哦。”

  还是无人回应。

  “我……”

  夏知蔷决定放弃。

  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灰心丧气的她起身正准备下床换到另一边、老实睡觉去,猝不及防地,腰间被一只手用力一带,被迫重新躺了下来。

  他们朝同一方向曲着身子,像两支并排码着的汤勺,挨得很近,却又不够近,因为最该触碰、也是最渴望触碰的地方,被人刻意地空出些距离。

  夏知蔷干等着冯殊进一步的行动,对方却只将头抵在她后颈的发丝间,静静地,很久。

  耐不住,她扭过头想去看冯殊的脸,对方用手臂压住她上半身,又拿掌心轻轻盖住她的双眼,任凭女人不安分的睫毛如小刷子一般在手心中刮蹭,都没松开。

  他闷声说:“不会掉下去了。睡吧。”

  *

  冯殊凌晨醒来过一次。

  雨已经停了,气压依旧有些低,他嫌屋子里闷得慌,便起身去卧室的阳台外抽烟。

  22岁之前,冯殊既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更不曾失眠;等那个夏天过去,他失去了很多,却学会了更多。

  轻弹指尖将烟灰抖落,冯殊的视线透过细细的窗帘缝,隔着阳台门玻璃,尽数落在了睡相恬静的夏知蔷脸上。

  缓慢吞吐,视线执着,他就这样在群青色的黎明前独自站了许久。

  待天光渐亮,一抹朝霞投进卧室,夏知蔷的面孔随着渐渐明晰起来,在光下状若透明的白皙皮肤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有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冯殊觉得,自己跟夏知蔷之间,似乎始终隔着块玻璃。她像一支胆小的蔷薇花,固执地躲在自己造的玻璃盏里,他看得分明,仿若咫尺,却触碰不到。

  这面玻璃……冯殊很想砸碎它。

  最后一根烟抽完,他推开移门进来,弯腰将被夏知蔷蹬掉的被子盖好。

  感觉到什么,夏知蔷一个翻身转到冯殊这边,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两下,等碰到男人的胳膊,她抱住,整个贴了过来,如同搂着最喜欢的公仔。

  她还用脸在冯殊的小臂上蹭了蹭,猫儿一样。

  和昨晚铆足劲儿的刻意讨好相比,此时的夏知蔷,只有浑然天成的本能,和不自知的美。

  冯殊垂眸,下颌绷得很紧,不知在跟谁较劲。

  他说:“你自找的。”旋即将人翻了个面。

  熟睡中的夏知蔷半趴着,乖巧得一塌糊涂,披散的乌发下露出的面庞更是懵懂纯真。

  没进行太多准备,夏知蔷在某个介于苦痛与满足的瞬间终于惊醒,眼睛大睁,水汪汪的,闪动着不可置信。下意识想调转回头,她的语句被晃动撕扯得稀碎:“你在做、做……”

  看似轻巧地扣住夏知蔷的下巴,不让人转过脸或者乱动弹,冯殊拿食指和中指压住了她想发出声音的唇。

  他贴在她耳边,只答一字:

  “嗯。”

  忽略漫长的过程,一切结束得比开头更加突然。

  等累到脱力的夏知蔷缓过劲儿来,房间里已空无一人。勉强套上衣服,她小步小步挪到饭厅,就见衣冠楚楚、面色如常的冯殊已经坐在餐桌前擦拭嘴角,细致不急躁的动作中,透着刻骨的修养。

  他的抽离与自持,衬得夏知蔷愈发狼狈。

  见人来了,冯殊进到厨房又端出一份三明治,问:“喝咖啡吗?”

  夏知蔷点头。

  手法娴熟地泡了杯挂耳,轻轻放在她面前,冯殊说:“我去上班了。”

  她说等等,慌忙站起身,脚一软就要跪下去。等扶着桌子站直了,又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厅取来车钥匙,递给他:“开车去?医院比较远。”

  “开不习惯。”

  冯殊转身出了门。

  在餐桌前枯坐了快半个小时,夏知蔷这才回过神,端起杯子抿了口。

  咖啡已经冷了。

  浅度烘焙的豆子一旦过了最佳赏味期,酸味会变得尤其明显。她皱着眉又咽了口,不由想起自己在德国的那段时间。

  冯殊会在每天早晨为夏知蔷泡好一杯咖啡,或者手把手带她、教她,从认豆子开始,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像是世界上最耐心的老师。

  他还教会了她很多别的事,有时在白天,有时在夜里,或者浴室,厨房……

  那时的冯殊,乐意让夏知蔷看到自己的每一面。

  那时的咖啡,也没这么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