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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种种浮现在心头,让严璟刚刚消散的愤怒、屈辱、委屈种种情绪又重新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起身拔剑跟这少年一决生死,但奈何,他并没有这种机会。

  当然,就算有,他也并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严璟怒视这少年,这少年也一直打量着严璟,对上其如此愤怒的表情,让他眼底多了几分困惑,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不解眼前这个细作为何会如此愤怒,思索再三,将其归结为计划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这少年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抓住了严璟胸口的绳索。严璟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到瞪圆了眼,以为这人又想到了什么折辱自己的办法,却没想到下一刻被从地上拉了起来,换了一个跪坐在地的姿势。

  而罪魁祸首对于严璟的震惊毫无感知,反而轻松地拍了拍手,在对面席地而坐,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严璟身上,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没有虐杀的习惯,下了战场也鲜少动刀剑,但也不是没有破例的时候。所以,还是直说吧。

  严璟眨了眨眼,发现对方的手又按到了腰上的剑柄之上,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严璟一时之间只觉得气急败坏,仅存的一点理智终于被他丢到了脑后,瞪着那少年怒道:直说?方才我倒是想要直说,你们给机会了吗?老子一早出门只想打个猎,莫名其妙迷了路进了那片没有尽头的沙漠马还死了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见到有人出现,还以为自己可以得救了,结果倒好,莫名其妙就被打了一顿,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人扛回你们这个破地方。现在又让我说,说什么?说我下次出门是不是该看看风水,以免再碰上你们这些人?还是说你们云州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能把你们这一堆眼瞎的人都汇聚在一起的?

  那少年大概长到今日从未挨过如此斥责,被严璟如此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顿,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才从严璟那一大段话里理出了一点头绪,犹豫着问道:你言下之意,自己并不是我们要抓的细作,在那种时候出现在沙漠也是因为巧合?

  严璟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原来你们虽然眼瞎,耳倒还没聋。

  那少年的眉头紧皱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扯了扯衣角,认真道:此事事关紧要,仅凭你空口白牙,我无法相信。

  严璟似是料到他会如此说,轻哼了一声,朝着他抬了抬下颌,点了点自己胸口:我怀里便有你们要的凭证。

  那少年闻言立刻支起身子,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严璟怀里,竟然真的摸了一块令牌出来,少年将其托在掌心,视线从上面慢慢扫过,脸色已是大变。

  严璟将他面上所有的变化都看在眼底,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生出了几分得意: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少年却看都没看严璟一眼豁然起身,大步向帐外走去,严璟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由大呼:喂,你干什么去?你是不是该先给老子解开?

  那少年却像没听见一般,几步就到了帐门前,恰此时,帐门被掀开,方才那个黑衣人迎面而入,差点被步履如飞的少年撞倒,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脚步,惊诧道:将军,何事如此慌张?

  那少年脚步微顿,突然将手里的令牌塞到黑衣少年手中:事情有变。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只留下那黑衣少年一头雾水地抓了抓头,低头看了一眼掌中的令牌,慢慢地瞪圆了眼。

  稍倾,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仍被捆在地上的严璟挤出一个笑:瑞王殿下,您看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第三章

  如若不是此刻人还被捆着,严璟一定要一口啐到这人身上。他瞪着对方满脸的笑容,咬牙切齿道:这绳子是打算捆到我回都城吗?

  那黑衣少年一拍额头:怪我怪我,这光忙着说话了,还望瑞王殿下见谅才是。说着,快步上前,手起剑落之后,严璟身上的绳索便落了地。黑衣少年赶忙将人扶了起来,还殷勤地替严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顺带瞧了一眼严璟受伤的手臂,夸张道:哎呀,这伤口怎么又裂开了,虽然只是一道小伤,但殿下身份尊贵,我还是去将军医请来吧。

  不知为何,他这话虽然说得恭顺,但严璟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点嘲讽之意。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左臂上的伤口。方才那个白衣将军大概是为了抓活口,所以打斗时手下也留了分寸,只是因为血迹浸染了衣物,才使这伤口看起来有些惊人,但落到这些常年行军打仗的武夫眼里,确实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伤。

  但严璟毕竟是个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子,从小被他母妃视若珍宝一般养大,养的是矜贵又矫情,别的不说,就这伤口若是被他母妃瞧见,只怕会将所有跟着严璟的人都闹的鸡犬不宁。此刻被这人如此一说,严璟若是太把这伤口当回事反而显得娇气尽管那伤口真的很痛。

  严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让自己再去看那伤口,状似无谓般开口:还是不用劳烦军医了,毕竟军中这么多眼盲之人,想必他也忙的很。

  那黑衣将军听出了严璟话里的深意,面上的笑容有刹那的凝滞,随即漾出一个更灿烂的笑: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等失察,才让殿下承受了如此的委屈。小人在此先向殿下赔罪了。话落,抱拳拱手,朝着严璟深深施了一礼。

  严璟发出一声轻哼,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要怎么跟这些人好好算算账,这黑衣少年已经拿来了伤药,全然不等严璟的反应,自顾替他换好了药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刚准备发脾气的严璟:

  那少年抬起头正对上严璟的目光,面上又露出一个笑:殿下您放心,哪怕是皇城里,也未必有我们军中这么灵的伤药,不用半个月定就会痊愈,包您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你们西北戍军倒是了不起。严璟转了转手臂,明显能感觉到这次包扎要认真得多,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这伤药确实灵的很,他好像真的感觉不到左臂的痛意了。

  严璟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今日被抓的是我,证明自己身份之后,你们自然信我不是奸细。若是落入你们手里的是寻常百姓,岂不是到死都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黑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王爷初来云州城不久,大概不是很清楚,您今日到的那个地方,向西北再行十余里就进了北凉的地界,寻常百姓躲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巴巴的跑去那里。我们也是一路追着那细作而去,才会到达那里,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如此仓促地就将王爷您抓回来。

  这么说起来今日之事倒是本王的不是了?严璟气极反笑,干脆朝着那黑衣少年深深一揖,那本王给你们赔不是好了。

  那黑衣少年慌忙伸手扶住严璟的手臂,又重新施了一礼:不不不,错还是我们的,小人方才如此说,并不是想推卸责任,只是今日若细细算起来,归根结底还是误会,我们若是早知道是殿下您,又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希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能够谅解才是。

  谅解?严璟轻哼了一声,却没有接他的话,思绪转了一圈,朝着帐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那个,是你们将军?

  那黑衣少年眼睛转了转,笑着回道:是我们将军。您也看的出来,我们将军年岁不大,所以难免有些冒失,虽然方才无心伤了殿下您,但也是为了咱们云州的安危着想,这不知道您的身份之后,还让小人向您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