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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太医第94节(1 / 2)





  等稍后洪文等人骑马冲出大营时,已经能隐约听见后方传来乱而有序的滚滚脚步声,以及康雄刺破风雪的大嗓门:

  “传军令,即刻将入口至此一段铺撒生石灰,封锁大营,黑骑卫甲乙两队携带干净面巾和清水赶往流民安置区待命,听候洪太医调遣……尔等随我护送长公主离开!”

  洪文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双腿一夹马腹,“驾!”

  一行数人如同穿透夜幕的流星,在风雪中狂奔而去,迅速消失不见。

  程斌还是赶了上来,洪文才要撵人,他就大声道:“大人,流民安置区情况未明,大营却暂时安全,现在最紧缺的就是人手,若不尽快控制,东北大营迟早不保,我留下也于事无补,不如随大家一起去放手一搏!”

  洪崖抽空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赞许的神色。

  自家小徒弟的眼光当真不错,选的这小子虽然弱不禁风,但端的是条好汉。

  洪文咬了咬牙,“也罢!”

  程斌大喜,紧贴在他身后继续狂奔。

  接下来的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都拿出毕生最高骑术埋头狂奔,他们的脑海中甚至一片空白,根本无暇思考若自己一去不回该当如何,只不断闪过亲朋好友的影子,然后又如夏日清晨叶片上的露珠一样,迅速蒸发,消失不见。

  进入太医署的好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包括程斌在内的三名太医署老成员其实年纪都不大,根本没有经历过大范围的疫情,但太医署浩如烟海的医典中却有不少相关记载,而且苏院使等人也曾重点讲解过应该如何应对,所以此时他们虽然都是第一次遭遇疑似瘟疫,竟无一人慌张。

  距离流民安置区还有一段距离时,众人就已经能看到风雪中不断摇晃的火光,紧接着就有听见动静的巡逻士兵迎上来,“是洪太医一行么?”

  洪文大声应了句,那骑士迅速调转马头与他们并驾齐驱,边跑边说:“黄大人已经来了,安置区也已封锁。他怀疑是瘟疫,已经临时强行征集了大量生石灰、烈酒和常用药材,还从城内布店运了许多干净厚棉布来,已经在吩咐人裁剪成面巾蒸煮了。”

  关外许多物资紧缺,但唯独有几样好处:不缺药材和烈酒,倒是令人心头一安。

  洪文一听心头顿时松快不少,“有劳。”

  所以说有个能干的地方官多么重要!

  如果黄卞应对不及时,他们这些大夫甚至还要现场分散人手指挥大家封锁、清理,再去联系药材等必备物资,要耽搁多少时间呀!

  一行人很快来到流民安置区,连续几个月来欢声笑语的临时小镇此时却一片肃杀,几条主干大道被临时点起的火把照亮,橙黄色的火苗在风中疯狂摇摆,将地上的影子反复拉扯,犹如择机而噬的鬼怪。

  几大入口处都拉起战时才会用到的拒马桩,又有几个全副武装口戴面巾的士兵把守,见了洪文一行人就要查看腰牌,查验无误后才道:“诸位辛苦,但是马匹不能入内。”

  这么做也是为了尽量减少牲畜被感染的可能,毕竟此时传递消息全靠它们四条腿儿了,别到时候人没救完还要分神去救牲口。

  洪文等人滚鞍落马,将随身携带的辟毒丹分给他们几粒,“辛苦了,含在舌下。”

  太医署背靠皇家,虽然时常有户部骚扰,但其实日常研究根本不必考虑成本,一应常用不常用的紧急药材都会随时更新,去外地公干的太医们也都会随身携带几样,辟毒丹就是其中之一。

  辟毒丹顾名思义,可以暂时压制医典中记载的绝大多数外来毒素,比如说虫毒、蛇毒、尸毒等,也包括部分轻度瘟疫,但不能保证完全避除。

  原本除了去西南瘴气横行的地方之外鲜少用到,可保险起见大家还是带上了,没想到现在竟派上用场。

  那几个士兵感激不已,立刻含在口中,又对洪文等人抱拳致谢。

  对这些如将士们冲锋陷阵一样冲上来“送死”的文弱大夫们,他们打心眼儿里敬重。

  黄卞两只眼都急红了,正亲自指挥人蒸煮、分发面巾,看见洪文等人到来后顿觉有了主心骨,“你们可算来了!”

  治理内政他是内行,但一旦涉及到治病就束手无策,只能做些外围的事。

  外面还在下雪,洪文等人一路狂奔,戴的面巾和露着的眉眼上满是白色霜花,乍一看竟像一群雪人。

  众人直到现在才来得及松口气,又一刻不停换上新的面巾。

  洪文飞快地说了个方子,“立刻让人照方抓药,研磨成粉,缝入面巾内。”

  这是个简单的祛毒药方,与辟毒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前线人员口含辟毒丹、外戴祛毒面巾,就可最大限度降低自己染病的可能。

  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

  至少现在,他们中决不能有人倒下!

  “现在有多少病人?”洪文问道。

  黄卞说:“五人高烧不止,都分了烈酒擦身子,奈何不断反复。令有三人疑似,但我不敢确定……”

  短短几个时辰内,竟已发展到八人之多,洪文眉头紧锁,又叫了今日负责诊断的大夫来细细询问病人脉象和症状。

  那大夫面色如土战战兢兢,一张嘴就磕巴起来,程斌等人忍不住去催。

  洪崖就道:“别急,越急越说不清。”

  那大夫见来了太医署的高人,心头稍定,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说话果然流利许多,“最初都是身体懒怠,咳嗽,心烦喜呕,不思饮食,与寻常风寒真的极像!但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变为高热、打摆子,有的还喘不上气来……”

  这症状与医典中现有记载的多种瘟疫都有不同,洪文又问了几句,对黄卞点头,“是瘟疫无疑,我怀疑染病几人都曾在一处活动过。”

  黄卞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顿时熄灭,仿佛从黑暗中涌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他不怕死,唯独怕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因为过去几年中实在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没人想昨日重现。

  “病人家属全都挪到单独的空屋子里去,不许外出,也不许探望,”洪文语速飞快道,“一应饮食由竹竿送入,秽物单独挖坑处理,要先用生石灰扑洒后再行焚烧掩埋。另外查明这些发病前曾在何处活动,家具衣物全部焚烧,其余地方用生石灰和烈酒处理!”

  黄卞立刻吩咐下去,就听外面有人汇报,“大人,有两位药商传来消息,说他们已经连夜从临近城镇往回拉药材,要我们不必担忧,药材管够。”

  黄卞老大一个人,当年带着乡亲们躲避战乱时没哭,跟石岩明争暗斗时没哭,可此时看看洪文等人,再一听这个消息,两行热泪刷地就下来了。

  他朝众人一揖到地,哽咽道:“这里一千三百五十二条性命,全托付在诸位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