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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瘾侦探(1 / 2)



Ⅰ 一桩谋杀



1



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车座随之左右摇晃。树叶沙沙作响,椋鸟啪嗒飞过。石头和土块从左手边的陡坡上滚落下来。



笃美厚赶紧踩下刹车,靠山路右侧停下。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地上的树影正剧烈晃动着。



笃美被吓到了。不是被突然间的地震吓到,而是被因摇晃而失神,慌忙踩下刹车的自己。地震。危险。地震。害怕。自己的脑海里还残留着这样正经的感情。决定出趟远门果然没错。



摇晃持续了三分钟。从车载广播得知,地震源在久山西南部。最大震度不到5级。久山周边从上个月开始就频繁发生超过5.0级的地震,气象厅也在呼吁大众警惕火山活动。



似乎被叫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方。‘这对笃美的康复很有好处’,泉田真理在的话估计会这样唠叨。笃美一边想着过去的同伴们,一边朝着白龙馆疾驰而去。



笃美对尸体感到厌烦了。



在歌舞伎町二丁目的出租大厦里开侦探事务所已经是9年前的事了。虽然想以尽量做满一年就好这种轻松的心情经营事务所,可谁能想到,原想把在开业第三天解决的小混混干部碾死事件作为契机,避免让自己卷入众多组织间的斗争中,结果却打响了自己的知名度。从小混混到风俗店员,皮条客,药物中介,放高利贷者,地下赌场,家出少女,非法滞留者,无家可归者,和其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人,永无止境地来找笃美商量。



笃美的工作,不是解开谜题或找出犯人这种高尚的工作。黑社会本就是个虚荣且虚伪的世界。面子上被抹黑,哪怕只退缩过一次,弱点就会暴露,此后再也不能在道上混下去。若是选择报复,以暴制暴,只会让自己失去退路还蒙受巨大损失。但让小混混来当中间人代价又太大。这时,笃美会介入其中,提出让双方都体面的妥协方案。



工作的大部分内容都得和尸体打交道。从亲身经历来看,在歌舞伎町每天都会死三十几个人。其中一半是被杀。四肢都被切断的小混混的尸体。被取出心脏的小孩子的尸体。俊俏的脸庞被弄得稀巴烂的牛郎的尸体。被灌下过量药物而死亡的女性尸体。尸体。尸体。尸体。虽然靠这个为生,但看多了会让大脑迟钝,对活生生的人应有的喜怒哀乐也变得不再敏感。



不论自己状态是好是坏,每天晚上都会有委托找上门。笃美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满满地工作着,但到今年大脑就开始出问题了。那天见到的尸体在梦里一定会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和自己寒暄。不用说,做的梦全是噩梦。



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疯掉的。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也有必要远离尸体让大脑休息一天。



正考虑这些时,收到了过去同事的信。



笃美曾师从侦探白川龙马,从他那里学习技术和经验。白川和警察合作解决了多起疑难事件,是犯罪搜查的专家。在二十年的从业生涯中将119名罪犯送进监狱,让22起未解决事件的真相重见天日。侦探这一行会变成拍摄出轨照片赚钱的狗仔或自认前途无望警察的跳槽目标,都是由他这独自一人的天才带来的变革。



不过白川可不是什么清廉洁白的男人。开设事务所之后的两年间,他胁迫,恐吓,入室盗窃,伪造文件,甚至诉诸暴力,伤害,一脸平静地进行着近乎犯罪的搜查。第三年和警察合作虽然变老实了,但那两年间招致的怨恨却一直威胁着白川。为了保护自己,白川继续和小混混们来往,晚年药物成瘾。这个小腿遍布伤痕,满身灰尘的男人,却有着足以让人忽视这些的杰出才能。



“死了就吸不了尼古丁了。要趁着自己还能,做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他常常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同时还抽着大拇指粗的手卷香烟。



然而天妒英才。十年前的秋天,白川的脸被一名男性反复刺了十几刀,四十岁就死了。



刺死了天才的男人名叫丸山周。动机是对白川的怨恨。白川被杀害的两年前,丸山在沿着高层大厦的墙壁攀爬时被白川告发,丸山周被警方逮捕。丸山在药检中被发现使用冰毒,判了一年。丸山在审讯中放言“我出去后一定要把告发我的那个男人的脸弄得稀巴烂”,刑满释放一年后便把话付诸了行动。



白川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有过很多徒弟。寄信来的泷野秋央就是其中之一。借着白川的十周年忌日,我们久违地小聚一下如何,信的内容就是这样。



笃美并不想去。师兄弟们都各自独立,就算是做侦探也名声在外。虽然笃美的事务所也蒸蒸日上,但实际上就是个处理争端的中间人。没脸去见过去的伙伴们。



但他还是决定参加。笃美觉得,与过去的伙伴们见面能让大脑的机能回归。一回到乡下,便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就和偶然看见以前的女人那里就会变硬是一个道理。只要还在歌舞伎町尸体就会涌现出来,那自己将永远无法从噩梦中逃脱。这一点来看,只有侦探们会来的休假让人安心。因为,不会有会在这里杀人的蠢货吧。



因此,十月十日下午,笃美在事务所的门上贴上‘临时停业’,离开了歌舞伎町。



白龙馆全称是白川龙马纪念馆,在久山山里的别墅区,往仓户的西南方向走20公里的地方。在泷野的邀请下,我将在这里忘记杂事度过三天两夜。



仓户是散布在久山的别墅区之一,夏天因为创业者和艺人,还有运动员和俗不可耐的人们聚集于此而分外热闹。再加上绿林环绕,还有火山口和钟乳石洞等众多观光景点,似乎很有人气。



白川死后,白川的母亲,结,便改造了儿子的别墅,开设了纪念馆。七月到九月的避暑季开馆,展示与白川的活动相关的资料。但也只把一楼大厅改成了展示室,其他的地方还保留了别墅原来的样子。今天是十月十日,今年的展示上上周才结束。



去往白龙馆的路很远。从东名高速的久山IC下高速,到达山脚下要花一个半小时。原以为只有一条路能走,结果却是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山路。在久山散落着许多别墅区,因此岔路也很密。在没有任何标记的山里一直选对路可谓难如登天。



下午四点五十分。从地震的晃动停下来算起,已经沿着山路开了20分钟了。忽然间两侧树木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在四周被洼地包围着的悬崖上,矗立着一幢二层的洋馆。大门的柱子上装着雕刻‘白川龙马纪念馆’几个字的黄铜板。



洋馆右手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红色的双座小轿车。集合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分。还以为会是自己先到,但似乎已经有人到了。笃美也把车停下,离开驾驶座,走向洋馆正面。



经过玄关的门廊,按下门边的门铃。没有回应。



开小轿车来的人应该在里面才对,但为什么没反应呢。



笃美一直站在门前,这时从山路开来一辆轿车,在空地停下。驾驶室的门打开,是泷野秋央。



“啊,笃美。好久不见咯”



泷野的声音和体型和态度都很大。身高一米九,体重似乎超过一百千克。肩膀像牛一样宽,脑袋和猪一样大。用力扬起嘴角的微笑像是蛋白粉传单上的人。总的来说,这个男人的样子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管是自认为还是别人认为,泷野都是白川的头号弟子。他彻底地观察人类,任何谎话和蒙混过关都不会放过。还会死死咬住一些细微的矛盾之处,有时甚至不惜使用近乎犯罪的手段来揪出犯人的尾巴。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忠实地继承了白川的搜查手段。但过于崇拜白川,就连动作和习惯也模仿叫人恶心。



笃美正要嘲讽他时,从山路开来一辆藏青色客货两用汽车,同样停在空地上。



“你们两个好早呀”



泉田真理打开驾驶室的门,跳过寒暄这么说到。她有着和年龄相称的深深皱纹,头发失去了光泽,肚子和屁股也有点蓬松。话是这么说,但与其说她上了年纪,说她更有压迫力会比较合适。眼神锐利,说话也精神饱满。



如果说泷野是头号弟子,那么泉田就是他之后的第二。作为东京大学医学博士,有着从物理,化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到哲学,语言,历史,心理,艺术等人文学科,还有其他不甚了解的领域丰富多彩的知识。把高智商的罪犯作为对手,追踪对方的思考,并以此确定犯人。这是泉田的搜查手段。她不止活跃在犯罪搜查界,还活跃在各种各样的学术领域。据说最近和国立天文台合作,致力于观测从宇宙收到的电波。不太能理解这些天才的想法。



虽然给人一种过度的完美主义者的印象,实际上却有个意外的弱点。不能见血。据说学生时代立志成为病理学的研究员,但无论如何都见不了血便放弃了那条道路。明知见到血的频率侦探也大差不差,但在助手的帮助下似乎进展顺利。



“我们也才刚到”



泷野简短地回答,转起了挂在食指上的车钥匙。



“好像已经有人先到了,但馆内好像没人”



笃美看着红色的双人轿车,耸了耸肩。



“还剩下冈下君和钏小姐吧。该不会是去散步了吧”



“不,在里面哦。休息室的灯是亮着的”



把额头贴近法式窗户,能看见在窗帘对面有橙色的灯光。



“好奇怪啊。明明只有我有钥匙”



泷野穿过玄关的门廊,把从结那里借来的钥匙从兜里掏出来。插进钥匙孔,嘎吱嘎吱地转动把手。



“打不开”



笃美也拧了拧钥匙,握住把手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明明能感觉到锁已经开了,门却打不开。



“门的合页不在外面,这扇门是往内开的吧。是不是刚刚的地震把鞋架弄倒,把玄关堵住了”



“里面要是有人在,为什么不扶起来呢”



“可能是受了伤动不了了”



最坏的可能性从脑海中闪过。我赶紧摇摇头打消那个念头。这里不是歌舞伎町。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三个人分头调查了窗户和门,但都上了锁。



“没办法,把窗户打破吧。要是搞错了赔偿就好”



泷野打开车的后备箱,从工具箱里拿出扭矩扳手。



泷野对准玄关左边拉上了窗帘的法式窗户,把扳手举过头顶。里面就是休息室。泷野看了眼笃美和泉田后,用力砸向窗户。啪啦。沙粒大小的碎片四处飞溅,玻璃上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痕。第二次第三次,随着让人心情大好的啪啦声,玻璃滑落了。



从缝隙里伸手进去把锁打开。朝左右打开窗户,卷起窗帘。



休息室大概24平方米,中间有两张沙发,沙发之间夹着一张圆桌,和一个带轮子的柜子。沙发上放着平板电脑。深处的墙壁处放着智能音响和挂着画有女性侧脸的彩色海报。右手边则靠墙放着大电视,右下方是扫地机器人candy。candy稍微有点歪,瓶子和小物件也散落一地,是地震导致的吧。



跟在泷野后面,笃美和泉田也进了休息室。一股像是熏香的刺鼻的香臭味扑面而来。似乎直到刚才都还有人在。



“那里”



泷野叫到。过去一看在左手边,有人倒在连接休息室和厨房的通路上。



“啊—”



泉田把脸撇开。是血。



“不会吧”



泷野靠近脸朝下倒在地上的男性。笃美也从背后窥视。



看到侧脸吓了一跳。虽然和白川龙马很像,但不巧他在十年前被火葬了。死者是白川的侄子,百谷朝人。



“也叫了这家伙来吗?”



“怎么会。我不可能叫他来吧”



泷野的声音激烈了起来。一看泉田,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了沙发上的平板。



伸手摸百谷的手腕,再看了眼瞳孔,泷野微微的摇了摇头。



“已经死了”



尸体。尸体。尸体。特地从东京开了三小时车来到这里,今天晚上又要做噩梦了吗。还有——



“是被杀的”



百谷的背上插着西式菜刀。



2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百谷朝人自称小说家。



“这是使用了空前绝后的诡计,将在推理史上留名的杰作。不来一本吗?”



那天是白川侦探事务所的年终酒会。我打算醒醒酒站在阳台上吹风,这时和白川很像的年轻人用亲昵过头的语气朝我搭话。



还没开口问,百谷自顾自地解说起自己的小说来。题目是《醉酒侦探》。笔名好像是百谷暗吾。拿出来的书的书背上写着没听说过的出版社名字。最后的几页成了像色情杂志那样的连页装订,里面记载了事件的真相。笃美完全不感兴趣,但和百谷做了“不打开连页找出犯人的话一本书我付你10万日元”这一口头约定后买了两本。



几天后,我调整心情认真读完,发现《醉酒侦探》是无聊透顶的东西。



喝了酒之后能发挥出天才般推理能力的名侦探新十郎,为了庆祝某起疑难事件得到解决在庆功宴上大喝特喝,结果烂醉如泥地回到家里。第二天下午,新十郎醒来发现,床上躺着恋人梨江的尸体。犯人在名侦探的家里厚颜无耻地杀人。到底使用了怎样的手法呢——。



放弃抵抗打开连页一看,结果犯人是主人公新十郎。他亲手杀害了恋人,却因为喝太多忘记了。



“这什么啊这不是瞎搞吗。在叙述部分不是写了新十郎不是犯人吗”



一肚子气的笃美打电话给百谷投诉。



“这就是所谓的不可信的叙述者”



百谷得意地说。



“那不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吗。跳进鄂霍茨克海的结局也可能是梦啊”



“那里是真的。作者说的不会有错”



就算这么说,读者也无法判断什么是正确的。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推理了。



不忍心把它们卖给旧书店,笃美把两本书全部扔进了可燃垃圾堆。



再次遇到百谷是在四年后的夏天,也就是白川被杀的一个月前。百谷没有预约就进了事务所,找伯父白川要钱。



这个时候的百谷28岁。虽然长相和白川越来越像,但大脑上的褶皱依旧不够多。百谷说在缅甸遇到了芥菜田投资的诈骗,从朋友和金融机构拼命借钱,结果赔个精光,被讨债人追得到处跑。就算是这种处境似乎也想办法联系了白川好几次,但白川不理他,百谷便孤身一人来到了事务所。



原以为白川会无情把它踢出去,结果他把百谷藏在了事务所里。大概是百谷的所作所为和过去的自己重合,所以不认为这与自己无关吧。



两天后,百谷试图把钱从事务所的账户转走,被白川赶了出去。百谷接连好几天造访事务所,反复说着“我被洗脑了”“那是我的其他人格干的”“我没有恶意”之类的话,但白川根本不听。或许他真的很心痛吧,在笃美他们面前也十分严肃。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秋天的某天夜里。百谷时隔几天再次造访事务所。职员和警备人员已经下班,只剩下白川一个人。



事务所的安保做得很好,不从内部解锁就无法进入大厅。百谷隔着对讲机说“我是来道歉的”,白川像是被逼着解除了安保。



百谷刚把门打开,不速之客靠近百谷,把他撞飞。两个小时后,百谷恢复意识,发现不速之客已经烂醉,白川脸上被捅了十几刀失血过多而死。不速之客的真面目正是之前预告过“会把他的脸弄得稀巴烂”的丸山周。



白川也并不是没有防备。从得知丸山刑满释放的那天起,他便强化了事务所的安保,随身带着防身用的折叠刀。如果意识到是丸山周的话,白川会用刀应战吧。可直到丸山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侄子。



白川再次出现在笃美他们面前,从白川的葬礼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十年了。



“叫警察来吧”



被泉田这么催着,泷野和笃美也拿出手机。可是三个人都不在服务区。



“这下难办了啊。明明在最靠近洋馆的地方都还有信号的”



泷野用拇指和中指捏着胡子。这个动作和白川一模一样。



“这里的座机呢?”



“没有座机。只能去有信号的地方了”



“先调查一下馆内吧。说不定犯人还藏在这里”



两人赞同泉田的提议,把馆内来回检查一遍。



洋馆是两层独栋。一楼除了展示室和休息室,还有厨房,游戏室,浴室,库房。从休息室的拉门可以上到二楼,二楼排列着六间客房。



大概是因为地震吧,馆内到处都是东西。玄关更是一团糟,鞋架和圆柱形的伞架,灭火器堆叠在一起。正如泉田推测的那样,堵住玄关的正是鞋架。



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三人再次回到休息室。



“那么,为什么这家伙会在?”



泉田远远地看着尸体冒出这么句话。语气比起惊讶,似乎更像是愤怒。



百谷面朝下地倒在休息室与厨房的通路上,脑袋朝着休息室。背上插着一把西式菜刀。左右脚没穿拖鞋,裤子口袋里的长钱包露了出来。



背上的菜刀是白川生前爱用的名牌货。是法国还是哪里来的舶来品。手柄部分刻着一串数字。犯人用厨房的菜刀袭击了百谷,刺向了试图逃跑的百谷的背。



“在纪念馆开放的七月到九月,百谷好像作为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泷野冷静地回答。今天是十月十日。距离闭馆都过了十天了。



“比起那个,不觉得这房间很臭吗?”



泷野抬起头,像狗似的动了动鼻子。



笃美也注意到了香臭味。环视一下休息室,地板上掉落着茶色的瓶子和黑色的筒,还有一捆类似便签的纸。



“是大麻”



泉田拿起瓶子,从瓶口窥视内部。没有盖子。底部还残留着像是碎海绵般的绿色粉末。



带轮子的柜子顶上也沾有同样颜色的粉末。之前这里摆满了吸大麻的用具,因为地震掉到了地板上。



“我不觉得这孩子有胆子买非法药品。是白川先生的遗物吧”



泉田拿起黑色的筒。打开盖子,看到里面垂直摆着细细的刀片。是粉碎大麻用的研磨机。那捆类似便签的纸应该是卷大麻用的吧。



“白川喜欢的应该是可卡因和致幻剂。虽然也吸手卷烟,但没见过他吸大麻”



泷野一副并不释然的样子,举起了尸体的手腕。



“偷偷吸过了吧”



“只说大麻的话或许是的,看”



泷野卷起衬衫的袖子。死者手肘内侧发生了变色,已经角质化了。是注射过的痕迹。从皮肤的膨胀程度来看,最后一次注射应该是在一两天前。



“是冰毒。不会错的,是百谷自己买的”



白川虽然常常使用非法药物,但绝对不会使用冰毒。理由很单纯,他过敏。既然百谷是使用冰毒,那就不是白川那里来的而是自己带来的。



“百谷从开馆起就一直在白龙馆里。对百谷来说结女士年事已高,不能来看他倒是好事,他能在这里用大麻冰毒怡然自得地过着。这时什么人进来杀了百谷。”



泷野弯曲尸体的四肢窥视着腹部。



“还没有发生死后僵硬,也没有尸斑。大概死了三十分钟到两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分,百谷应该是三点三十分到五点之间被杀害的”



“似乎还能再精确点哦”



泉田拿着沙发上的平板,点了点屏幕。平板背面贴着胸大的女高中生插画。



“发现尸体时,我马上就把电源插上了。一按下按键就解锁了,没要我输入密码”



泉田把屏幕面向那两个人。打开控制面板。



“这台平板被设置成距离最后一次操作十五分钟后会息屏,二十五分钟后会进入睡眠状态。只是息屏的话按下电源键就能继续使用,要是进入睡眠状态就要输入密码了。发现尸体时,平板还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发现尸体是下午五点,在那二十五分钟前,也就是到四点三十五分为止百谷都一直在用平板”



“杀死百谷后,犯人也有可能操作平板吧”



“目的是?”



“删去数据啊,假扮百谷发邮件啊什么的”



泉田没有回复,点了几下屏幕。突然间从后面的音响中传来了女性的喘息声。



“那是什么?”



“成人影片哦”



泉田把屏幕面向那两个人。长相寒酸的大叔正在舔舐着女人的菊穴。文件名是kurumi_anal.mp4.似乎是通过蓝牙让声音从智能音响里传出来。



“文件里存的全是成人影片。也没有连接Wi-Fi。这个平板是百谷为了自慰带过来的。我不认为犯人有理由去操作它”



虽然也有杀了人后看成人影片的变态,但在现场没有感受到那种异样。正如泉田所说,可以认为最后操作平板的是百谷没错。



“那么死亡的推定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到五点的这二十五分钟了吧”



无意间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地震是在四点三十五分发生的吧。那个时候的晃动把鞋架弄倒,堵住了玄关的门。如果百谷是在四点三十五分以后被杀的话,那时的白龙馆已经成了密室。犯人是怎么离开的呢?”



准确地说,犯人为了某种目的,也有自己弄倒鞋架的可能。但那种情况下犯人也没办法离开白龙馆。就和笃美他们无法进来一样,不打开门犯人就无法离开。



“笃美君说得对。我们的推理的某个地方错了。犯人似乎想要骗过我们”



泉田立即答道。她似乎知道笃美会这么说。



“犯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吧”



“那倒未必”



“那是什么话。在这里会合不是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



话说到这里,终于知道泉田在想什么了。



“笃美君似乎在想这是不是入室盗窃或是别的什么罪行吧,但不是那样哦。第一,百谷的钱没有被偷。钱包还在口袋里。其他的房间也是,贵重物品都还在,保险柜也没有被强行打开的迹象。第二,百谷是在馆内被杀的。所有窗户都被锁上,犯人只能从结女士那里借来钥匙,或是让百谷打开门招呼自己进来。犯人是认识结女士或百谷,又或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第三,百谷是在厨房被菜刀刺杀的。这说明犯人不是为了杀死百谷才来到白龙馆的。是因为别的理由来到这里,对百谷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用放那里菜刀刺死百谷。所以犯人是憎恨着百谷,而且有理由在今天来到这里的某个人”



笃美吞了口口水。



在能力出众的侦探们齐聚一堂的地方,不会有会在这里杀人的蠢货。直到刚才还坚信这一点。



“也就是说,犯人在我们之中吧”



犯人还偏偏是其中一名侦探。



“犯人第一个来到白龙馆,见到百谷,杀了他。然后急匆匆地离开洋馆,暂时折回山路,假装是之后才来的。嫌疑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小钏和冈下一共五人”



泷野继续说明。因为前往白龙馆的山路密集且错综复杂,只要进入岔路,让后面来的车辆先走就好。



“已经过了集合时间了。剩下的两个人在哪里啊”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四十。



“冈下有联系过我。在到这里前几分钟,大概是四点四十五分吧。他说他侄女感染诺如病毒,腹泻不止,侄女身体一好转就赶过来”



不用说,冈下未必在说实话。也有可能是杀死百谷后打的虚假电话。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一辆多功能休旅车以不寻常的速度朝洋馆冲来。轮胎发出低鸣,在距离窗户几米的地方停下。驾驶室的门打开,钏邦子滚落下来。



“难受,好难受”



说话声,咳嗽声,呕吐声同时传来。



是中毒了吗。三个人飞奔到钏的身边。



顿时闻到一股恶臭。腐烂鸡蛋的臭味充斥着整个洼地。



“是硫化氢。大家,屏住呼吸”



泉田把衬衫的袖子贴在脸上喊道。泷野抱起钏跑向休息室。泉田拉上窗帘,用沙发让窗帘不留缝隙地紧贴着墙。



钏剧烈的咳着,蹲下深呼吸几次,大概五分钟后恢复正常。



“吓死我了。还以为死定了”



钏擦了擦充血的眼睛,意识到有尸体“呜啊”地发出悲鸣。



在呼吸再次变得困难前,泷野说明了事情经过。



钏是弟子之中最年轻的,有张受到惊吓的孩子般的脸。任性且冒失,别人说的话会一股脑地接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会是个侦探。从在白川的事务所工作的时候开始,每次看到她热衷于阴谋论和都市传说,周围人都被她惊地说不出话。但有时过度柔和的思考对工作也有利,还能罕见地一举成名,不可小视。



“百谷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四点三十五分以后。证据在这里”



泷野郑重其事地播放成人影片,从智能音响中传来喘息声。钏“呃诶”地像小学生般吐出舌头。



“那个之后再说。小钏,刚刚是怎么了?”



泉田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被凹凸不平的路给弄晕了,就打开了车窗。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恶臭。瞬间头就疼了起来,甚至不能呼吸”



我们一同看向泉田。首要的还是问泉田这不知名的自然现象。



“不知道吗?刚刚的地震导致火山气体喷发出来了。烂鸡蛋味道正是硫化氢。进入身体后会与线粒体中的酶相作用,阻碍细胞的呼吸,引发呼吸麻痹。高浓度的情况下会导致呼吸骤停,有时甚至一呼吸就会导致死亡”



这让钏的肩颤抖了一下。“诶”



“糟了。快下山吧”



“不行。硫化氢比空气重,会滞留在洼地。现在出去就完蛋了”



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白龙馆周围都是悬崖。我们不正处在倒了毒汁的碗底吗。



“手机也没有信号。也出不去。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泷野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



明明是为了逃离噩梦才来到山里的。反应过来时噩梦正将现实吞没。



3



侦探们都很冷静。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有说“我要回去了”这种傻话的蠢货,用行动证明对火山的恐惧。不愧是优秀的侦探们。在泷野的指挥下,四个人有条不紊地做起了被困在这里的准备。



最重要的是防止火山气体的进入。法式窗户的裂缝用圆桌的桌面和壁橱的层板堵住,馆内的通风口也贴了胶带。从馆内的容积和空气中氧气的含量来算,明天还不至于会严重缺氧。泉田如此估计。



尽可能整理了因地震而倒下的家具和满地的备品。拾起游戏室里滚落下来的台球,把从库房的架子上掉下来的日用品和清扫用品放回去。堵住玄关大门的鞋架也被扶起,伞架和灭火器也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让进出馆内重新变得可能。



厨房的收纳柜里还有很多罐头和速食食品。水电也还能用。似乎除了出不去没有其他不便。



六点十五分。各自的分工完成后,四人重新回到休息室。



“剩下的就是祈祷明天是救援先来还是火山气体先来了”



泷野以一种奇妙的表情看向窗外,捏了捏胡子。



“要是冈下察觉到不对劲,叫人来救我们就好了”



“还是别抱有那种期待比较好哦”



泷野当即否定道。



如果侄女没有腹泻应该在这里的另一名侦探,是个寒酸的男人。有智慧,有耐性,也有想象力。完全具备侦探应有的素质。但很寒酸。和他一起时感觉自己也变得寒酸起来。慢慢地自己也生气起来,想去扇他的脸。和其他四个人一样,十年前也开了个人事务所,却没听到过好评。就算再怎么有能力,一脸寒酸相的话是出不了名的。



“比起那个还有需要思考的事情吧。我们之中的谁杀了百谷”



泉田一边说着,一边把通路上的血迹用毛巾盖住。为了以防万一用手机的相机功能拍过尸体后,把尸体搬去了二楼的客房,让其躺在床上。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起事件还有个更有吸引力的谜题——犯人是如何从密室状态的白龙馆出去的。自不必说,对当事人来说确定犯人是优先事项。保险起见先说一下,杀害百谷的犯人不是笃美。不会有那种今天没喝酒,实际上却失去了记忆这种像是三流小说的事情。犯人是剩下四个人中的某一个。



“那个。其实,现在,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是什么”



原以为不会有异议,没想到小钏举手发言了。



“是啊。毕竟有人死了”



泉田皱了眉头。这两个女人从以前开始就合不来,像是青春期的母女俩似的总为一些小事吵起来。



“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就怕起内讧或恐慌。现在比起找出犯人,不应该四个人一起思考怎么活下去吗”



快过泉田的反驳,钏继续说着。



“当然,如果犯人还有可能继续行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这可不是那种事件。”



原来如此。这种话不像侦探会说的,但钏的话也在理。



这次的案子,犯人先放在一边,动机已经清楚了。百谷正是制造了让白川龙马遇害机会的罪魁祸首,但他却自顾自地把别墅借出去,吸大麻,注射冰毒,看成人影片。犯人目睹这一切时怒火中烧,刺向了他的背。虽然被锁起来的洋馆正是无可挑剔的犯罪舞台,但很难认为犯人会继续犯下罪行。除非侦探们把犯人逼入绝境。



“我不同意”即便如此泉田依旧固执己见。“侦探是靠出售信赖来达成交易的吧。万一,我们就这么死了,我们就成了‘白川龙马的四个弟子是就算聚在一起都找不出犯人的废物’。也没脸去见人在天国的白川先生”



是和失去退路的小混混一样的道理。



“等等。我有个好办法”



处理这类麻烦事正是笃美的拿手好戏。笃美前往展示室,从接待处的壁橱里拿出四本笔记本,再回到休息室。



“就像钏说的,在顺利离开洋馆之前,我们就不找犯人了。但是,如果得知真相,可以写在这本笔记本上。推理完成后,把笔记锁在客房的保险柜里。万一我们中毒死了,也能留下我们已经查明真相的事实。这么一来就能守住侦探的信用”



当然,还有白川龙马的面子。



三个人像是要确定对方的反应,互相看着彼此。



“原来如此”



“还不错”



“就这么办”



大家接受了笃美的提议。



六点三十分。侦探们前往二楼分出各自的房间。



二楼走廊的左右两边共排着六间客房。最右手边的房间躺着尸体。右手边中间和最里面的房间是泷野和钏,最左手边和中间的房间是笃美和泉田。



笃美一进房间,就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环视房间。床边是放了贵重物品的保险柜。天花板上有贴了胶带的通风口。墙壁上挂着像是药物中毒者画的恶趣味插画。窗外一片黑暗。



突然间遥远的记忆复苏了。



那是刚成为白川的弟子时的事情。当时被白川招待到他的别墅,曾住过这里一次。那天,笃美喝了烈到能让喉咙烧起来的伏特加,一进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



一边强忍吐意一边游离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快感。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床右边的窗户盯着自己。



胆怯地摸着胡子,往窗外看去。在那里漂浮着男性的尸体——。



不用说那当然不是现实。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具有了梦见尸体的体质。



笃美往窗外看去。虽然没有漂着尸体,但玻璃对面充满了硫化氢和什么什么的。只要一只椋鸟撞过来,自己就死定了。想到这里就脊背发凉。那种早就忘记的,能让自己僵在原地的恐惧涌了上来。



从床上起身,双手压着眼睛揉着,强行让精力从不安中发散出去。



其他三名侦探,已经对谁是犯人心中有数了吧。只有自己的笔记一片空白的话为未免太不像样。回想现场的样子和侦探们的言行举止,让推理进行起来。



六点五十分。笃美正抱着头思考,这时从房间外传来踩地板的声音。门和地板间有五厘米的缝隙,走廊的声音能够传进来。是谁下楼了呢。离七点的晚饭还有点时间,是去卫生间吗。



在那之后也绞尽脑汁想了很多,依旧没有犯人的眉目。



晚上七点。聚集在休息室吃晚饭。因为用不了圆桌,只能把桌布铺到地板上,摆上杯子和餐具。单说气氛像是野餐。



“虽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但庆贺我们十年后的再会”



泷野第一个开口,四人碰杯。一到宴会话就变多,这也是白川的习惯。



笃美一口气把酒喝干。喉咙有种干涩的感觉,但醇香的酒把那种感觉完全抹去了。好酒。可惜下酒菜里没有奶酪。



两位男士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两位女士一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着,当话题开始热起来,像是放开了似的也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你啊,观测宇宙电波干嘛。侦探找的不是外星人而是犯人啊”



回忆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泷野开始说教起泉田。这个男人一旦醉了就忍不住去找人的麻烦。这是他的秉性。



“发现地外文明是人类的夙愿哦。不要把我的人生和像你这种只知道抓犯人的人生相提并论”



泉田让对方无法反驳。观测宇宙电波什么的似乎是真的。



“泉田小姐,你是真的博士吧?”



钏的附和暗藏杀机。泷野的暴论就像是开胃小菜,钏的恶劣态度里藏着嫉妒。这位更是恶毒。



“什么意思。想说我学历造假?”



“我当然觉得那不可能哦。只是我用泉田小姐的名字检索论文,一篇都没找到”



“写论文不是做研究的全部”



泉田撒娇似的说着,撅起被酒染紫的嘴唇。



“观测外星人的电波,对我们的人生有什么好处吗?”



笃美把话题拉了回来。是个不带讽刺的单纯的问题。



“找到地外文明的所在之处,能够知道人类会诞生在地球上的原因。不止笃美君,对于全人类,可能会给全人类的未来带来颠覆性的飞跃”



依旧不太明白。



笃美无意间想起十年前和泉田一起调查的一起全家惨死事件。被杀害的是函馆的大地主家族,作为案发现场的豪宅大得惊人。



一向冷静的泉田,那天却莫名有点呆滞。两个人分头行事,和警察一起搜集证据时,看到泉田前往了浴室。笃美忠告她“那边可是一片血泊哦”,但不知为何泉田板着脸说了句“我知道”,就进了浴室。



几秒后,从浴室传来一声巨响。慌忙赶到浴室,发现泉田沾了一身血摔在地上。摔在地上的泉田呼吸过度,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



那天泉田明显不对劲。或许只是身体不适吧。不过那天天上的一轮红月,却不可思议地烙印在脑海里。



“宇宙是有意志的”



泉田突然高声说道。钏吓得瞪圆了眼睛。泉田用双手挡住天花板上的灯,双肩害怕似地发抖。双眼失焦。和十年前在浴室里的表情很像。



“泉田小姐,你没事吧?”



刚刚还放言表明自己嫉妒的钏似乎也露出了不安。



“人类的未来?宇宙的意志?喂,泉田也说出了像是小钏会说的话哦”



泷野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乐不可支地摸着钏的大腿。



“好怀念啊。政治家的大叔自杀时,小钏说‘那是光明会的阴谋’真可谓是杰作。通过捏造三亿日元的事件,在圣经上藏了暗号吧?”



钏皱了眉头,一脸迷惑地把腿缩了回去。十年前的钏热衷于阴谋论的确是事实。现在估计是想找个洞钻进去吧。



“我已经不信那些了哦。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嘛。小钏也长大了。真无聊啊”



泷野擦去沾在嘴唇上的口水。钏的视线重新回到泉田身上,眼睛瞪得更大了。



“宇宙……介入……”



泉田用右手倾斜玻璃杯,左手伸进牛仔裤里摸索着什么。



“泉田小姐,喝太多了哦”



“等一下……宇宙……”



泉田把从内裤里拿出来的食指放进嘴里和舌头缠绕在一起。有股纳豆的臭味。



“这可不行”泷野打了个嗝看向笃美,“喂。你怎么样。还没问你呢。事务所生意还好吗”说出了像是盂兰盆节的亲戚会说的话。



“歌舞伎町可是日本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啊。今天也是尸体。明天也是尸体。尸体太多了都没空休息”



“啊哈哈哈哈。小钏,听到了吗。尸体。尸体。说想和尸体做哦。啊哈哈哈哈”



泷野大笑了出来。用手拍着小钏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完全尸体中毒了。拜见过太多尸体,当天见到的尸体一定会在梦里出现”



“那么今天百谷会出现在梦里吗”



“真是灾难”



“真受不了”



“那种说法也太过分了”



看到说话的人后惊讶地直不起腰。在笃美和泷野之间,百谷朝人挤了进来。背上的刀柄很显眼,意外地脸色却还不错。



“不要突然冒出来啊。会吓一跳的”



“会吓一跳的是我吧,背后被突然刺了一刀”



百谷撅起嘴。泷野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挠着肚子。钏看着白色墙壁大声地笑着。泉田正感知着宇宙。



“那么,你是被谁杀的?”



“问本人是违反规则的。身为侦探要自己思考”



百谷脸上浮现出粘人的笑容。讨人厌的家伙。正当笃美打算揍他的脸时,



“啊—!”钏突然叫道。脸颊通红。“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什么啊。是罗斯柴尔德?”泷野嘲弄道。



“不对,是蜥蜴人”百谷也附和道。



“不告诉你。大家说好了要写在笔记本上”



钏离开休息室,打开前往楼梯的拉门,兴奋地上了二楼。



“等一下。我可早就知道犯人是谁了”



不服输的泷野站了起来,发出夸张脚步声跟在后面。



“犯人犯人,那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泉田露出半边屁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回过神来,休息室里只剩下笃美和百谷了。



“笃美又如何呢。知道杀害我的犯人了吗”百谷边卷大麻边说道。



笃美安下心来。这几年来,每次见到尸体感受到的那种刻骨的不安,完全消失了。



“别小看我。我也知道了”



从百谷在这里这点来思考的话,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笃美站了起来,离开了休息室。



感觉心情特别轻快。像是长出了翅膀。



Ⅱ 药瘾侦探



多年来,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迄今为止我对峙过多名杀人犯。在这其中有巧妙地将事件伪装成事故的家伙,也有把罪行嫁祸给他人的家伙。这类人明明都有了惊天动地的想法,但为什么会留下难以置信的拙劣线索呢。最终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我认为那非常地不可思议。



今天,第一次站在犯人的角度,我终于解开了这个谜。杀人是如此的重体力劳动。让和自己几乎同样大小的动物断气,是超乎想象的事情。不过真正难办的是接下来的事,把现场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去,还要撒一个不会矛盾的谎。在某些情况下,还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史无前例的诡计,还有必要加以实践。不用说,这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失误。



杀人往往都是很麻烦的。我眼下的情况还要更胜一筹,时间点也很差。今天,十月十日的白龙馆,五名侦探将齐聚于此。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害百谷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硬要说的话,是我太空虚了。



独立出来已有十年。在得到与此相称的名声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了恐惧。侦探不允许失败。一次失误会将累积起来的成绩彻底摧毁。孤独且提心掉胆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年。



为了逃离重压,我开始诉诸于药物。如果像白川那样做,感觉自己也能从这个诅咒中逃脱,获得自由。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处在幻觉中的我能从不安中逃离。可是正因为知道白川的结局,恢复理智后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因为处在这种求助无门的状态中,我打心底期待着和伙伴们的再会。虽然也有讨人厌的家伙,但那些我都能忽略掉。



心情大好地走出家门,比集合时间早一小时到达白龙馆。在那里等着我的是,优雅地吸着大麻的百谷朝人。



那是太煞风景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侦探是得不到回报的。不管孤独的战争如何继续,在十年后留下的只有搜寻着垃圾的蟑螂。



我变得空虚了。我想让白川体会过的痛苦让眼前的这个男人体会到。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在这里杀人一定会后悔,但也萌生了这种时候就把一切交给怒火吧这种微妙的觉悟。



我说我有点小饿,百谷一脸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带我到厨房。我从壁橱里拿出西式菜刀,用力朝百谷挥去。



“啊哈哈,为什么?”



百谷露出混杂着震惊和疑惑的奇妙表情并试图离开厨房,我把刀刺进他的背。



蟑螂死了。



没时间感慨了。侦探们要来了。虽然距离集合还有时间,但也会有像我这样来得早的人吧。在那之前必须想出万全之策。



我用手帕擦拭西洋菜刀的手柄,前往玄关,设置了某个机关。



材料有三。鞋架,圆柱形的伞架,还有扫地机器人candy。



首先把伞架横放,拿起鞋架,把前面放到candy上,后面用伞架支撑。因为伞架要比candy高些,所以鞋架会往前倾斜。



布置好后走到外面,关上门。用遥控器启动candy,下达回到休息室的基地的指示。如果把鞋架底下的candy拿走,鞋架会变得更加倾斜,倒下来把门堵住。



让鞋架倒下,是为了让百谷看起来是下午四点三十分的地震之前被杀的。



四点三十分——到达白龙馆的稍早一点点,我边开车边和事务所的员工通话。之后要确认的话,也能为我证明地震时我还没到白龙馆。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做不在场证明而打的虚假电话,但只要看了现场就知道这不是计划好的犯罪,这应该很难被认为是事前的准备工作。



我回到山路上,消磨点时间后回到白龙馆,假装第一次到这里。对尸体感到惊讶,装出和往常的自己一样的反应。也没有忘记趁机把candy的遥控器放回壁橱。火山气体把洋馆包围在我预料之外,但没有把警察立刻叫来也是运气好。



六点三十分。四个人决定了事件的处理方式,选好了二楼的房间各自休息。



我一关上门就倒在床上。就算我不是犯人,平常的我也会这样。但没想到才演到这种程度会让精神疲惫成这样。



我不认为这样下去就能骗过侦探们。他们不久就会发现真相,指出我是犯人。



但我不打算坦白。就因为杀了那么个无聊的男人,要我失去十年的名声,我不能接受。绝对要从这里脱身。



可是要怎么做呢。答案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把侦探们都杀了就好。



然后,把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



就算我顺利从白龙馆脱身,只要侦探们还活着,我的人生将永无宁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三个人永远闭嘴。



不用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把事情暴露给警察,我现在在做的就没意义了。要在救援到来之前处理掉这三个人的尸体。让包括我在内的四名侦探失踪。这里毕竟是山里,要埋尸体也不是难事。之后只要变更姓名改头换面开始新的人生就好。既能守护伙伴们的名誉,我也能从工作的重压中解放出来。



问题是怎么把这三个人杀掉呢。



客房的门没有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每个人的房间用刀具刺杀吗?虽然是深夜,但侦探们对入侵者的警戒也不会松懈吧。要杀死侦探,必须要想出超乎他们想象的手段才行。



无意间抬头看。窗外夜已深了。一眼过去只能看到洼地,听他们说这里聚集了足以致死的气体。只能利用这个了。



计划马上就拟出来了。决定明天早上实施。在日出之前从库房找到竹扫帚和塑料绳,从游戏室找来台球。把竹扫帚的刷毛部分拆掉,取出竹制的柄。用塑料绳把台球的一端十字绑住,让绳子另一端伸出三米左右。三个人起床后,趁他们聚集在休息室时,下楼,把休息室和楼梯间的拉门堵住。只要在楼梯这一侧的拉门的沟槽里放上竹子的话,门就无法从休息室一侧打开。



上楼梯回到二楼,屏住呼吸,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左手拽住绳子的一端,用右手对着阳台对面把台球扔出去。球飞出去之后,划出一条弧线猛冲向客房下方的窗户。窗玻璃被打破,有毒气体涌入休息室。侦探们产生中毒症状。因为硫化氢比空气重,他们只好逃往二楼。但去往楼梯的门被堵住了。三个人窒息而亡,只有我活了下来。



“可行可行可行”



我说着从地板上站起来。



环视房间,突然间感到一股违和感。屏住呼吸,盯着房间仔细观察。



目光停留在保险柜上。门上有九宫格,放东西进去时需要输入六位密码。



笃美的提议是,在笔记本上写下推理后放进保险柜里。六位密码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猜到的。就算顺利把那三个人杀了,要是在想尽办法打开保险柜时救援来了就完蛋了。



只要今晚,侦探们不推理的话,我的计划就成功了。可是让侦探不要推理,就像在说不要呼吸。在晚饭时让他们大口喝酒的话或许能让他们的思考迟缓一点,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们的肝脏。



躺在床上,拼命地思考对策。只要再来一条妙计,我就能脱身。



无意间抬起头。墙上挂着一张特别长的海报,像是要把墙盖住。



海报上彩色绘制的女性侧脸像万华镜般重复。和休息室里的一样,都是彼得·马克斯的艺术作品。都是使用致幻剂创作出来的致幻艺术。放在客房里带来的冲击性太强,感觉很像白川的作风。



有点在意的是海报的位置。下半部分被床头板挡住了。



之前的违和感正是这个。最得意的海报不可能特意装饰在只能看到一半的地方。建完别墅,用海报装饰,又因为某种理由移动了床的位置。



白川在这栋别墅里吸食可卡因和致幻剂。以防自己家被搜查,白川应该有把药物藏起来的办法。这间房间也有个秘密藏匿药物的地方,是为了不被发现而移动了床的位置吧。



我抬起床脚,把地板上的地毯拿开。



地板被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洞,里面放了一个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满满地放着锡箔纸包装的药片。药片表面刻着ACID。真是天上掉馅饼,地上藏LSD。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信有神存在。



时间来到六点五十分。离晚饭还有十分钟。我离开房间下楼,走过休息室去往厨房。似乎没有人在。我拿着调制鸡尾酒用的搅拌棒,保鲜膜和酒瓶回到房间。



撕开铝箔纸拿出桃色的药片,在桌子上铺上保鲜膜,用搅拌棒的尖端小心地把药片捣碎。掀起保鲜膜的四个角,把粉末聚到中央,再倒进酒瓶里搅拌。



之后的晚饭时分,侦探们会喝下混入LSD的酒。LSD会与中枢神经系统的血清素受体相结合,增强人的知觉,感觉世界变得扭曲,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最后自己和他人的边界消失,有种和宇宙合为一体的万能感。这大概会持续六到十四个小时。期间侦探们将无法进行推理,等恢复正常时已经到第二天了。



当然,有一个人是不能喝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曾使用过几次LSD,有了耐药性,不喝太多就不会出现幻觉。



我再次来到厨房,放下酒瓶,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笃美厚的笔记>



杀害百谷的犯人是谁。这个人又是如何从白龙馆脱身的。我将对以上两点进行解答。



首先开头的设问就是错误的。百谷朝人还活着。我们在愉快地喝酒时百谷朝人也出现在那里一起喝着酒。想来是羡慕我们的宴会吧。希望看到这里的各位警察能够认真地从指纹和齿型和血型确定死者不是百谷朝人。



那么被杀的是谁。是和百谷朝人很像的白川龙马。百谷朝人和年轻时的白川龙马长得一模一样。百谷朝人利用了这一点。认为白川龙马在十年前被歹徒刺中脸而死则半对半错。



白川龙马树敌太多。在与警察合作之前的两年间的无数次犯罪般的搜查在各界有着太多敌人。感知到生命危险的白川龙马找了一个打扮和自己很像的人并打算将其杀害。企图让无辜的人当作替代品伪造自己的死亡。



白川龙马十年前在事务所把那个男人杀害了。偏执地把脸部破坏掉就是这个原因。正当白川龙马留下尸体打算离开事务所时,百谷朝人来了。白川龙马藏起尸体把百谷朝人招待进事务所。但丸山周把百谷朝人弄昏侵入了事务所。丸山周刺杀了白川龙马,白川龙马死了。丸山周也因为烂醉昏了过去。不久百谷朝人醒了过来。且百谷朝人此时正债台高筑。百谷朝人看穿了白川龙马的计划并模仿它。也就是把白川龙马的尸体当成是自己的替身。



百谷朝人把尸体从事务所搬了出去。可这个计划有个问题。两个人虽说长相一模一样但年龄上相差了十二岁。头发和皮肤一对比很明显就是其他人,很难让人认为死者是自己。所以百谷朝人把尸体保存在了亚空间。在亚空间里不存在质量和时间。因此尸体不会腐败。百谷朝人将白川龙马的尸体藏了起来,为将来的危机做准备。



十年后。百谷朝人已经三十八岁,长相越来越接近晚年的白川龙马。高额欠款债台高筑的百谷朝人决定伪造自己的死亡,将尸体从亚空间中取出。



百谷朝人把尸体藏在了厨房的冰箱里。百谷朝人为了做伪装杀人的准备而离开了白龙馆。可是因为今天的地震冰箱门被打开,尸体滚落了出来。门又在之后的摇晃中被关上。不久我们来了。我们把突然出现的白川龙马的尸体误认为了百谷朝人。



虽然身为侦探不容许出现这样的失误,但这也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一进到白龙馆就意识到了有人吸过了大麻。因此自认为赖在白龙馆不走还吸大麻的蠢货除了百谷朝人不会有别人。



这就是我的推理。被杀害的是白川龙马而犯人是丸山周。不是在密室被杀害而是在密室内被保存着的尸体滚落了出来。



虽然是玩笑话,但我认为我们的世界与亚空间的接点就在仓户这里。我推测从火山放出来的热量会融化空间的边界。



我也在白龙馆里目睹了其他无法解释的现象。像是能看透女性的衣服,背后长出翅膀,厨房地板上的砂糖变成了冰毒,窗外漂浮着尸体等等。这些都是亚空间的影响。



我放下笔之后将前往亚空间。曾经看见尸体的床右边的窗户正是亚空间的入口。你们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是否还活着,就要看亚空间了。



<泷野秋央的笔记>



我一直都尊敬白川先生。从事侦探这一行越久就越是憧憬。最近也开始模仿白川先生开始抽起和马的那里一样粗的香烟在连锁酒吧大口喝酒雇佣起安格妮丝·林。要是被白川先生的幽灵命令去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和封面上的成人女明星交合也没有意见但幽灵只会跟在女性屁股后面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白川先生在给我的通信簿上写了在吸大麻但在双重意义上这点是错的。第一是白川先生喜欢的是可卡因和LSD。白川先生因为过敏没有注射过冰毒。打过一次时脸变粉被送往医院。要杀死白川先生要用刀勒住他的脖子或是给他注射冰毒。我能把砂糖变成冰毒所以随时可以杀死白川先生。不信的话可以看厨房的地板。所以真正的不是要杀死白川先生而是想要让他活过来。第二点是白川先生比起药物更喜好女色。那正是对死亡的恐惧的另一面。白川先生的命被小混混被政治家被大家族所盯上屡次被歹徒袭击被渣土车撞住宅被纵火酒里被下砒霜。工作本来是越做人生越安定的东西但侦探和连锁酒吧店长和做分包的系统工程师为什么越做寿命越短。事件解决了被犯人憎恨没解决被警察和逝者家属憎恨。就像是不管付多少都得不到的养老金。四面楚歌。即使如此继续做侦探会变成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的僵尸。晚年的白川先生便是如此。白川先生好色。但他找女人的眼光却异于常人。不论怎样的色情魔他们的目标女性都是类似的但白川先生只要对方是雌性不论是小孩是还是老人都不挑。白川先生是性中毒者而不是性倒错者。性倒错者是对露出偷窥粪尿呕吐窒息流血杀人食人埋葬肚脐抱有性兴奋的一类人但很少会把这类嗜好公之于众。我们倾向于认为性倒错者中有很多杀人犯是因为只有杀人犯有机会将这些公之于众。这就像能说出从十楼掉下来比从五楼掉下来受伤更少这种话的庸医。但也不能说白川先生完全没有喜欢爱好粪尿和呕吐物的可能性但就我所知白川先生的兴趣是很平均的。百谷朝人的小说就是那种无聊到放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都不会有影响的类型。喜欢的类型是太阳的恋人里的安格妮丝·林。非常普通。明明如此却对交合对象完全不挑谁都可以往床上带。我也在思考白川先生为什么会不管年龄样貌如何只要有洞就插入。白川先生会回答你们都被时间束缚住了。人类的一切都是由自我和他者组成的。他者是从感官传输到中枢神经系统的物理的化学的刺激聚集积累起来的世界。自我是与刺激相对的心理现象的总体也就是被称为意识的东西。见到的景色听到的声音闻到的味道都是他者但肮脏吵闹臭味等等感情都是自我的一部分。他者只能感受到其中的一端但自我可以通过训练来掌控。那么时间属于哪一种呢。就算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捏住鼻子依旧能感受到时间。时间不是物理的科学的刺激而是存在于自我之中。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正是不能正确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我也在LSD和PTA磕上头时发现时间流速改变时间膨胀时间倒流时间分岔。这就是时间产生于意识的证据。也就是说时间是可以控制的。二十岁的安格妮丝·林正在你的床上睡着。那真的是二十岁的安格妮丝·林吗。不用说那不是安格妮丝·林只不过是你的意识判断那是二十岁。实际上是过去的安格妮丝·林和未来的安格妮丝·林重合了也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的安格妮丝·林。我抱起女人时从自我变成了自由。能不抓住时间而只抓住存在本身。因此小孩也好老太婆也好都没区别。白川先生会这么回答。白川先生会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不找到幽灵问的话是不知道的而且向僵尸寻求一个正经的答案未免有太残酷但我认为这也是直接的答案。白川先生已经驯服了时间所以对女性的年龄不感兴趣。刚刚一直说些性的话题为了眼睛着想还是进入正题吧。白龙馆的杀人事件。白川先生是个性中毒的天才但百谷朝人是个药物成瘾且无可救药的人间之屑。有时候强买强卖无聊小说有时候找白川死缠烂打要钱。谎称自己遇到了投资诈骗其实是想要买药的钱。反正付不起养老金住民税伙食费。这样的百谷死了。百谷现在也是个瘾君子。大麻用得太多自己也在变成大麻。身体一动大麻就从皮肤里哗哗地掉出来。问题是密室。犯人明明是被关在馆内但一进去却不见了。犯人去了那里呢还是像养老金一样消失了呢。这里有必要转换思考方式。不要像庸医一样不要拘泥于现象要看本质。三次元里不存在犯人逃跑的路径但四次元里有。那就是时间。犯人从过去来到现在杀死了百谷又回到了过去。他正是能控制时间的白川先生。十年前的白川先生正烦恼着。要是百谷有心改正的话就把钱借给他要是拖拖拉拉来敲诈的话就断绝关系。因此决定来看十年后的百谷。不受意识的限制与十年后的世界对峙。那是场噩梦。白川先生早就死了百谷正抽着大麻溜着冰看着AV。白川先生的血就像涮牛肉的汤锅一样滚烫。本来白川就是个不讨厌刺伤火烧欺凌的男人。刺死了百谷。这时听到了弟子们到来的声音,十年前的白川先生慌忙恢复了意识。这么一来白龙馆里就出现了百谷的尸体。要是能早点到白龙馆的话就能看见十年没见的白川了。我也失去了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和成人女演员交合的最后机会。只有那个非常遗憾。



<泉田真理的笔记>



地外文明(ETC)为什么不来地球呢。



美国天文学家法兰克·德雷克,把在银河系内能与人类通信的文明数量N,用N = R × fp × ne × fl × fi × fc × L这个等式表示出来。各项参数是,银河系一年内形成恒星的概率R,拥有行星的恒星比例fp,在那之中具备维持生命环境的行星数量ne,实际孕育出生命的比例fl,演化出高智生命的比例fi,该高智生命能进行恒星际通信的比例fc,那种文明能够通信的时间长短L。



这些参数的“不确定性”参差不齐。fi、fc、L没有给出推测的范围,因此无法准确求出N的值。但如果基于地球和太阳系不是特别存在这一普通原理来考虑的话,填上比较乐观的大概数字,R=10(一年中诞生十颗恒星),fp=0.5(一半的恒星拥有行星),ne=2(在那之中有两颗行星具备能够维持生命的环境),fl=1(能够孕育生命的行星全部孕育出了生命),fi=1(只要孕育生命就能演化成高知生命),fc=0.1(高知生命的十分之一是能够进行通信的文明),L=1000000(这些文明大概能通信一百万年)就会变成样吧。结果N=1000000,也就是说能和我们通信的ETC有一百万之多。



这虽然是个极端的例子,但多数研究人员得出的解都是N>1。而且德雷克等式还只是把银河系当成对象,宇宙中存在的银河系数量多达两兆,可以说ETC存在的可能性相当高。



1960年代至今,地外文明搜寻计划(SETI)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可是人类依然没能成功地和ETC通信。如果能和人类通信的生命存在的话,为什么人类不能发现呢。



对于这个问题,以来自意大利的物理学家恩里克·费米命名的费米悖论,在德雷克等式提出前就被讨论了。ETC朝着人类发送了信息,但因为人类技术水平的限制收不到信息。反过来,ETC不具备与地球通信的技术,收不到人类发出的信息。或是因为ETC的生命形态与地球的生命形态显著不同,人类认识不到其存在。另一种答案是,ETC的科技高度发达,偏好虚拟现实,不愿意与其他文明接触。也有很多其他假说被科学家们讨论。



这类假说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把人类尚未接触ETC这一事实,通过生命体所拥有的感觉和智慧,技术水平来进行解释说明。可是生命体是多种多样的。就算存在不具备与地球通信的技术的ETC,不能说明所有的ETC都不与地球通信。就算存在与地球上生命和形态完全不同的ETC,也不能说明人类连一个ETC也认识不到。在人类和ETC的性质上找寻原因的假说,对于无数存在的ETC一个也不和人类接触这一事实的说明是不充分的。



那么重新思考一下人类无法和ETC接触的理由吧。那是比生命体要更高次元的存在,为了避免同为生命体之间的冲突,保护生态系统所做的。这个存在叫做宇宙意志。宇宙意志是能把人类和ETC之间的通信完全阻隔的超越科学的存在。人类现有的技术水平还无法理解这种存在。



但这和哈佛大学的约翰·鲍尔提出的假说——地球的生态系统是由ETC所保护起来所谓的动物园假说有所不同。



现在的自然科学,解释在所有的力之间可观测到的关系的理论,也就是所谓的大一统理论尚未被发现。可是能预测到大一统理论肯定存在好几个参数。美国的理论物理学家李·斯莫林,推测在任意设定参数的宇宙中诞生生命的概率是10229分之一。现今的宇宙,说到底只是偶然的产物。



斯莫林假设从黑洞中会诞生子宇宙,并将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其中应用,试图说明产生这种超乎想象的巧合的原因。可这是无法证明的臆测。既然黑洞中会诞生宇宙这种假定毫无根据,那么可以认为,和物理法则处于不同次元的存在,也就是和人类的精神活动相似的意志,会调整参数。



宇宙意志介入的具体方法还不知道。虽然在这里用从事实推导出法则的归纳推理是有效的,但过去还没有观测到宇宙意志介入的例子。



可是今天,我观测到了可以认为是宇宙意志介入的现象。



观测地点是静冈县久山市仓户西南部。介入对象是三十八岁的男性M。M在十月十日下午五点左右,被发现死于滞留地的别墅中。死因是背后被利刃刺伤导致的心肺功能停止。



在我到访别墅时,收到了宇宙意志的信息,得知M常常使用大麻,也会对着海报上的插画进行性行为。插画上的女性虽试图佯装不知,但宇宙意志将她的拟态解构,在我面前发出下流的声音。



宇宙意志的介入理由,是为了排除特定个体来维持生态系统。大麻含有的四氢大麻酚会让男性荷尔蒙之一的睾酮减少。从包括与插画的性行为来看,很明显M已经失去生殖的意愿了。宇宙意志通过除去这样的个体,鼓励人类保持生殖活动,进而保持其多样性。



M滞留的别墅与外部的出入口被堵住了。



可以认为宇宙意志是利用不直接接触的作用,也就是地球的离心力杀害M的。



天体的表面重力和质量是成比例的。内部物质的密度降低表面重力也会降低。宇宙意志让仓户西南部地下三十五公里深的地幔暂时扩散,让地表的表面重力减少。没有固定在地表的东西会被投向空中。在M的身体飘在空中时,通过诱发的地震的摇晃让厨房的刀具飞出,刺向M的背后。馆内的东西掉到了地板上,位置也发生了偏移也是这个原因。周围会滞留硫化氢也可以认为是地壳变动的影响之一。



看到这篇文章的人,我认为这次的记录一定会为揭露宇宙意志的真面目有很大的帮助。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能够阻止宇宙意志的介入,或是将其打破,与ETC通信的那天终会来临。



<钏邦子的笔记>



酒喝多了。和白川侦探事务所的前辈们见面是因为和许久不见的前辈们说话喝了太多酒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前辈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