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章的拼图逐渐复原，散落一地的珍珠被一道灵光串起，所有表面上毫无意义的细节都变得清晰无比，那些看似随意的话语也在此刻被赋予了意义！

“你事先定下了问题，也许是一个，也许是几个，然后以它们为基底设计了整个游戏。这些问题无法靠单纯的逻辑运算来解决，但你所拥有的是一种全新的运算模式，它看起来也许很不同寻常，甚至离奇到……可笑的程度，但是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每一个梦者都是运算中的变量。所谓为了平衡实力而插入新手梦者的措施，只是个借口，你真正需要的是保证参与进来的每个玩家都拥有一定的特质，是什么特质我不太清楚，但它应该能保证玩家的行为足以承载你悄悄施加上去的信息，也就是，保证玩家能够作为变量。每一回合的游戏关卡，都自有目的。也许是进行梦境能力的分析，比如对战型关卡。也许是对你的研究的辅助手段，比如棱柱阵列，可能是一种矩阵运算；寻找宝藏，可能是为你提取一份重要数据。也有可能是梦境分析和研究运算兼而有之。

“当然，我知道这看起来很不靠谱，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假……我们这些梦者变量，不是你可利用的人脑黑箱，只要有输入便能拿到输出结果，我们每个人在梦中都是清醒的，能自由控制自己行动的。但是这反而正是你要的效果，所以你在之前一直不肯告诉我们真相，因为一旦我们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的话，这个运算就失去意义了。我们的每个举动，都有可能跟运算进程相关联，通过一个后台模块处理这一切过程中所涉及的数据流与转换关系，支持着整个梦境游戏在表面上的运行。

“那就是普通人的梦。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必然会将人脑撑爆，于是这些数据会被分割成一个个很小的任务，通过你所掌握的那种能力，将它们分别输入普通人的梦境，再从他们各自负责的那一小部分之中抽取结果，进行整理。不，整理靠你一个人也必然是无法完成的，另一部分普通人的梦应该被赋予了这种功能。还有搜集信息的模块，还有备用模块、系统维护模块……”

卫昕说到最后，语速也越来越快，在他眼中，远方夜色已经不再单纯，他已经隐约看到了那个大得可怕的运算阵列，由人组成的庞大系统。

人类基因组计划、艾滋病毒蛋白体的折叠构造、公共密钥的加密算法……还有最著名的SETIho，那个利用千千万万台家用电脑在闲置时间进行搜寻地外文明的项目，这一切，与眼前的梦境游戏后台模块都是几乎一样的原理。

“你所进行的，是分布式计算。”

柳为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与赞许，点了点头：“你很聪明，竟然完全靠自己的能力推测出了一切。”

“不，你已经告诉了我很多信息，我只是将它们进行了串连，并且结合了你刚才所说的几个关键词和那些暗示……”卫昕依然望着鹭岛的夜景，但眼中所见的似乎已经不局限于这十数千米的范围，“我想知道的是，你拥有多少运算单元？”

柳为用平静的声音，回答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二十亿。”

卫昕屏住了呼吸，花了十几秒钟才让这个数字从听觉中枢传入大脑。

但他还是忍不住重复道：“二十亿！”

“对，二十亿。”柳为微笑道，“但这只是一个最大可控数，由于时区分布和其他一些客观原因，真正能同时运行的计算单元大约在五亿左右。”

“那已经……很多了。”卫昕想起毁灭全人类的那个梦境游戏，在那一回合，浅濑杀了十七亿人，基拉小队杀了十亿人，但那些都只是数字。

而柳为展现在他眼前的，是真正的现实。

“而且，设计并完成了这整个运算系统的你，实在是有些……恐怖。”

“这不算什么，我又不像你编程时那样，需要亲自敲出每一行代码。我之前就说过，很多时候领主能做成一些事，只是因为一个意念，便自有某种力量代为完成，或许那便是阿赖耶识？但我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直接驱使它吧……”柳为这些话，不是谦逊，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卫昕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轻声说道：“柳先生，我知道要解释梦境游戏里每一个元素背后的意义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想问一个不解之处。全球屠杀竞赛那一场游戏中，那几万名被接入梦境的普通人扮演的是怎样一种角色？”

“等待清除的计算冗余。”

“原来如此，是清除工作……那么莫颜和莫语的进入，是一个意外，还是你特意安排的？”

柳为答道：“抱歉，这个不能明说，至少在某些事完成之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昕一眼，卫昕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柳为又补充道：“我只能向你透露一点点信息，这事与你有一定关系。”

“我？”卫昕疑惑不已，但最终也只能放弃思考此事，因为柳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无奈地笑道：“虽然知道你对运算单元并没有绝对控制权，但是知道身边的人很有可能是分布式计算中的一部分，感觉总是怪怪的。”

如果以后有机会能把这事告诉季然，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多半还是不相信的吧。不过，如果自己能告诉她梦者的秘密……不，难道已经忘了付兰的事吗，就连他也没能……

柳为的话，将卫昕逐渐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卫昕，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事。”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止住了，等待着卫昕的反应。

卫昕心领神会：“柳先生这次请我来，需要我帮什么忙。”

“确实，是需要你的帮忙，而且还不止一个忙。但我想明确一点就是，希望你不要认为，我告诉你这些事，是作为一种威胁或者一种交换。”

柳为又对他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在卫昕的记忆中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记住，你之所以要做某些事，而不去做某些事，是因为你知道了一些信息，一些让你区别于其他人的信息。而从此之后，你能够看到的世界，已经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