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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读心魔女的故事(1 / 2)



1



深安夏目最初察觉那个异能是在期中测试的第二天。



数学Ⅰ的第二道大题不知道怎么解。不仅如此,在第一道大题上花费了大量时间,结果只解出来一半,于是只能想方设法地拿到尽可能多的步骤分。焦虑的心情不断加深。这样下去就要挂科了……这时,深安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规律的跳动声,将她的集中力引入了深邃的场所。然后她听见了。



(……线段BC是4,所以根据正弦定理……)



是邻座的学霸吉田的声音。



「喂,在考试呢。」



深安好意地小声提醒了她。即使是自言自语地读出答案,如果被监考老师问责,那也会直接被要求退出考场之后补考。吉田瞪了她一眼答道。



「……你才是,正考试呢。」



什么情况,深安一边感到被卷入了极度的无理,一边窥探着周围的情形。深安不响的声音引起了微弱的动摇,监考老师皱起眉头寻找异常的中心。



(怎么回事,深安这家伙。考试期间过来搭话,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但是教室里,和平常一样啊……)



吉田依旧小声地嘟哝着。但是既没有引来老师的注意,周围也没有人介意她的声音。难道只有自己听得见吗,深安想到这里,感到浑身一阵寒冷。



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动铅笔的笔尖与纸张相互摩擦的声音中混杂传来的幻听。



(……第三道答题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时间就全部留给第四道大题。)



这什么情况……深安足足愣了三十秒。



(哼哼,这考试太简单了。早知道那么简单昨天就该再早点睡觉。)



听见了其他人的心声,思考的内容。她想大概是没怎么睡觉导致脑子出了点问题。



深安拼命地熬夜学习了一整晚。睡眠时间只有三小时。



如果不是在考试一定会发出悲鸣。想要拉着常在一起玩的阿城与阿崎note,就这怪异的现象好好聊上一番。



注:两个都是根据姓氏起的昵称,这里深安对三城的称呼是“Miki”,佐崎的称呼是“Saki”。



但是还在考试之中。是不能挂科的重要的考试。然后,这种异常现象能够告诉我试卷的答案。



读取人心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便利,没有理由不去接受。



刚开始只是微弱的能力。全神贯注地去聆听,能够模糊地听见邻座的心声,只是这种程度的能力。期中测试剩下的科目,直到考试之后深安都一直在使用这份读心能力。能够读取人们隐藏的真心,这份能力太过便利以至于难以克制地想要使用。



经过练习,或者说熟能生巧地掌握了这份能力,正是试卷批改完成,公布考试成绩的那阵子——



(这家伙竟然考得那么好。最近用功学习了吧……)



下意识地听见了返还试卷的老师的心声。



如果,深安玩味着没有意义的假设。如果能够听见,坐得有些远的相泽绫香的心声,自己也能考到满分吗。



与深安身处同一教室的,有一位超凡的天才。



学校里无论是谁都关注着她的存在。大家都说,两年后她无论报考什么大学都能被录取,即使现在去考试也能成功考上。



回想起春天那会儿长假之前的事情。有一位敏感的数学老师责备了相泽上课的态度。并不是说相泽妨碍了课程的进行。只是,对她能够愉快地不认真听课感到不悦而已。



「那么,这道应用题……相泽你来做一下吧。相泽同学,请上台。」



数学老师戴上微笑的假面,将应用题摆在相泽面前。



班上的同学都很同情她。想象出几秒后相泽不知道答案,尴尬地愣在那里的姿态,大家都觉得非常可怜。



但是相泽绫香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走到黑板前面,以非常工整的字迹流畅地开始作答。完美地给出了问题的答案。老师与同学,大家都很惊讶。张着嘴久久没有合上。



写完之后相泽只是将头转向了老师那里,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还要做吗?



只是这样的视线就胜过了雄辩。



「可以了,做得很好。」



既没有为自己的解答感到骄傲,也没有轻蔑不合理地指名作答的老师,看着一脸无趣地回到座位的相泽,全班都受到了某种冲击。那天所有人都体会到了相泽绫香的攻击性。



放着不管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主动去挑衅,绝对会被不折不扣地还击。



与这种家伙为敌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进入梅雨季节之前那阵全班都获得了一个共通的认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note。决不能去招惹她。挑衅、造谣中伤,是绝对不行的。甚至可以说别去看她。除了稻叶!



注:『触らぬ神に祟りなし』,不去招惹神明,就不会引来作祟。中文意译对应的谚语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如果能读取坐得有些远的相泽绫香的心声,自己也能在期中测试中获得不同寻常的成绩吗,深安在这毫无意义的空想中沉浸许久之后回归了清醒。



凭借实力以外的东西即使考了满分也没有意义。



甚至还会有害。



就像这次,在为没有任何一门科目低于平均分而感到喜悦的同时,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即使取得了满分也无法获得双倍于此的喜悦。但毫无疑问不安会扩大到十倍。



因为这份简单的天降之喜而感到满足,深安对此感到意外的同时,也稍稍变得喜欢自己了一些。



而深安本来是个性格慎重的人。



突然之间能够听到他人的心声。既然如此,怎么就能轻易地断定,没有其他能够读心的人。



与上次的测试相比,这次的分数有了很大的进步。下下周的三方面谈能和颜悦色地进行,不能只为这些感到高兴。如果教师中也有能够读心的人,应该会重点关注深安吧。不可以产生疏忽大意的想法。



总体来说她是聪明的。



10月28日,星期三的午休。



吵吵嚷嚷毫无秩序的教室里。制造出这份喧嚣的也有深安在其中。



「所以说想要增加“点赞”,自己也要点很多的“赞”才行。应该说有一个就该点一个。还有必须每天投稿。但是得严格地挑选。不要记日常流水账。」



深安说着图片SNS的运用方法,阿城与阿崎听了一惊一乍地大声叹息。



「这怎么成——」



「说到底有那么多可以拍的东西吗?」



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吧,深安脸上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心中的轻蔑。



「饭菜的照片就成了。每天都吃很多东西吧?」



(好麻烦~)



被深安提出的正论驳倒,但两人的内心是诚实的。



一日三餐的饭菜、买来的点心、化妆品、发型的改变,素材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花上一点功夫用上它们就行。如果连这点功夫都不愿意下,那这种人不被关注也是正常的。具有号召力的人不仅理所当然地完成了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还下了更多其他功夫。



「才没有吃很多东西。」



「那你手上的肉是哪里来的!」



三个高中生哈哈大笑。



深安最喜欢这样放空头脑与朋友一起度过的时间。有时甚至觉得就是为了这些才会来学校。



(想要开心地受人关注。)



(想要被人吹捧。)



阿城与阿崎的脑子里尽是这些事情。一喜一忧都围绕着投稿的“点赞”数变化,甚至深信人的价值由粉丝数决定。这份纯粹的感性令人羡慕。



稻叶的脸上挂着无论是谁都会喜欢的笑容信步走来。带着相泽绫香,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这两个人二人一组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呀嚯——」



「不管哪里,都在一起吗。」



深安对两人露齿而笑。她还是相当中意这两个人的。



「关系好是好事,是吧。」



阿崎笑嘻嘻地说道,阿城附和了她的说法。但是她们真正的想法总是与嘴上的好意并不一致。



(相泽还在努力着啊——)



(不用勉强也没关系的。)



当然并非读心能力者的相泽无法察觉她们的内心。



「是吗。」



(……好好地笑出来了吗。)



她思考着这样可爱的事情。



深安并不讨厌这位同学。她想在好的意义上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也是一件很帅气的事情,而且自从能够读心之后不禁为相泽思路的清晰而感到惊讶。



「相泽,好像成功了啊。」



「这么说能想到的事情太多了。」



稻叶坐下之后,相泽也跟着一起坐下。你是在丈夫坐下之前都在后面候着的新娘子吗,深安不禁想要吐槽,但是那么一说她的脸要涨得通红了吧,太可怜了。还是算了。



「哼哼,不用装傻了。期中测试啊。」



「啊……」



「到底是什么大脑构造啊——?」



「只是题目太简单了而已。」



这是全力地在开玩笑吗?深安虽然感到惊讶,还是哈哈地笑了起来。因为阿城与阿崎似乎要笑出来了。



然而相泽内心并没有因为逗乐了大家而开心,平静的表情背后思考着其他事情。



(我完全不受老师们的喜爱,所以至少考试成绩得拿个高分……)



深安感到了钦佩。相泽的自我评价与现实完全一致。虽然像隐者一样的这位同学,看上去总是力图避开与人交往,事实上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都在认真地面对。



深安并不讨厌聪明人。



「真是的。隔壁班的矢野,好像对着窗外大叫了来着?」



深安笑嘻嘻地说道。



——为什么呀事件。



这周一的午休隔壁班的矢野同学对着窗外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为什么呀?」



相泽毫不在意地笑着回应道。



「深表同情。」



心里则是——



(不是我的过错。即使她没考到满分,也与我无关。如果我还是魔女的话,那么全都归罪于我也无所谓,但是我已经决定不当魔女了,把这些事情都归罪到我的头上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在自我辩解着。



深安轻而易举地明白了相泽绫香的心声。不明白的只有『魔女』这个难解的单词,她想可能是听错了。



「说来,小夏这次也考得不错吧。不但没挂还都过了平均分啊。」



「平均分炫耀什么鬼啊。」



她搪塞着插嘴说话的阿崎



「是因为和相泽同学说上话了吧。」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分点偏差值给我吧~~~!)



阿城与阿崎双手合十向相泽祈祷。被祈祷的相泽似乎感受十分糟糕。



另一边的稻叶却是天真无邪地说道:



「不愧是绫香呢!」



因为挚友被称赞而欢快地笑着。



那副笑容太过纯粹,看上去十分地幸福。



「你这家伙学习再加把劲啊。」



「熬夜的话我水嫩嫩的肌肤也太可怜了吧!」



深安不由地想要吐槽。



「平时开始学啊……不是,这也不是我能说的话。而且说起皮肤,超天才儿童相泽的皮肤不是很漂亮吗。……几点睡的?」



这个问题引起了未曾料到的风波。



(是恋人关系吗?——吗。其他人看来是怎么样的呢。)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联想,但相泽的心中有一个声音提出了疑问。那是在她记忆浅层漂浮着的记忆碎片。



深安深以为然。——那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在交往。



这个问题让相泽绫香愣在了原地。



(啊,糟了……得立刻回答。但是,说实话吗?十点就睡了……不行,会变成明明都不好好学习,还成绩那么好。那说个谎……这也不行,熬夜皮肤还很好的那不是妖怪吗。)



相泽面无表情的背后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瞬间出现了对话的空白,稻叶未散善意地接上了对话。



「绫香的话每天晚上十点睡的。保持弹力十足的皮肤的秘诀哦。」



相泽已经快要抱住她的头了。左思右想结果全都白费,而始作俑者的稻叶却是毫无心机,嘴里哼着「滑嫩嫩~♪」心情愉悦地抚摸着相泽脸颊。



「十——」



深安大受打击。虽然知道是天才,却没想到居然那么夸张。



「完全不平常好吗。人生都损失掉了。」



「这样还能考那么高的分数太狡猾了……」



完全听不进去阿城与阿崎的牢骚。因为稻叶与相泽怎么看都做得太过了。



虽然经常轻率地开她们玩笑,说她们关系好,但这也太过度了。难道真的在交往……?不不,也不能直接向她们本人确认。



「好软啊……想要一直摸下去啊。」



「那个……?未散同学?」



「什么事啊?」



「大家都看着呢……这种事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啊,是啊。抱歉了!」



看着反而让这边的人觉得害羞的亲热方式。回家去做啊,深安想道。



「两位啊……那个,是在交往吗?」



所以当阿城贸然开口,当着本人的面询问的时候,『啊,果然是这样呢』的心情反而更胜一筹。



(问了啊啊啊啊啊!!不能问的事情!!)



(哇,怎么回答啊……绫香,是怎么想的呢?)



阿崎肉眼可见地动摇了。另一边稻叶虽然瞪大了眼睛却已经开始考虑让对话软着陆的方法。深安不禁对她的交流能力的强大感到钦佩。



而那位挚友相泽则是——



(交、交、交……往往交……)



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



「不是啊——」



千钧一发之际稻叶明快地给出了答案。目标是把话题完全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吧。



「不用藏了。」



「我们又不会把你们当成怪人。」



阿城深入地追问下去,同时阿崎在一边附和她的意见。



「而且都是女孩子啊。你们看,绫香正困扰着呢,别说这个了吧?」



稻叶强烈地否定了。



(欸……)



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知道相泽的心中被开了一个小小的空洞。那份痛楚甚至传染到了深安心中。



失恋——深安并没有经历过,但如果会带来这样的疼痛,都能让她在恋爱面前临阵退缩。如果条件允许甚至想要逃到空无一人的地方,因为疼痛得让人想要满地打滚。这份疼痛就是这样火热、痛苦而激烈。



既然那么痛苦还是应该伸出援手,就在深安产生这样的想法同时。



「是吧?绫香。」



「是啊。」



稻叶再次毫无自觉地向相泽确认,给了她致命一击。



心如刀割的相泽的扑克脸,几乎要哭泣出声,悲哀得让她不忍直视。



2



那是周三午休的事情。深安去了体育馆露脸。



视线的前面是一名女生。坐在体育馆前方的舞台边缘上,横拿着手机看得很入神。



她的名字叫做小梅川诗论,是演剧部部长。



「我说,诗论。」



「嗯——夏目?怎么了?」



她可以说是深安夏目的挚友。最初遇见这个相差一岁的少女,是在幼儿园时代,自那以来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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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想让浑身的细胞都适应舞台,然后在需要的时候为我所用。」



深安爬上舞台,在诗论身边坐下。她在手机上观看着其他学校文化祭的演出。非常出色的演出,即使在外行的深安眼中,也显得非常耀眼。手机的扬声器中响起演员的台词,有时,观众席上也为之沸腾。欢呼声、悲鸣声、欢笑声,响彻云霄的反响。



「文化祭的公演,真是太糟糕了呢。」



「还真是不客气……」



诗论端正的容姿的某一部分露骨地扭曲,脸上分明地写着「不许再追究了」。文化祭分配给演剧部的体育馆项目最终迎来了悲惨的结果。



「毕竟我们这里只有想要快乐地表演的人。」



「像诗论这样认真的人对此有所不满吗?」



「不是那么回事呀~快乐地表演也不是坏事。」



虽然那么说,但诗论的语气并不开朗。



为什么,在想到这点之前深安察觉到了违和感。



无法读心。明明是为了读取心声才来见诗论的。



诗论在想的事情,深安基本上都知道。想要测试是否真的能够读心,她是最适合不过的对象。然而无论如何倾耳聆听,都无法听见声音。面对诗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无法读心的对象存在。



「夏目?」



「啊,嗯,我在听。在听呢。」



回过神来,诗论不可思议地窥探着她的神情。



「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这家伙,给我下套了啊。」



「你这不是栽在康庄大道上了吗?」



对着一脸无语的诗论,深安只能不快地瞪回去一眼。一想到不知道她真心地在思考什么,深安生来第一次不自觉地感到了这个发小的可怕。



深安夏目与小梅川诗论初次相见,是在两人幼儿园的庭院里。相差一学年的她们,在幼儿园的教育中,一直被分成一组。照顾人的高年级学生姐姐,被照顾的低年级学生。



不过,她们二人并没有在意过制度赋予她们的上下关系。深安与诗论的关系,平等得几乎感受不到年龄的差异,仿佛朋友或是姐妹一般。但与普通的朋友或姐妹,又有一点不同。



与普通朋友的差别是,彼此都有其他同年龄的朋友的圈子,两人像是带着各自的异文化培育着彼此的友谊。



与普通姐妹的差别是,深安有一位相差三岁的亲姐姐,所以年龄接近的姐妹之间的无聊争执常年不断地处于脱销状态。



某一年,命运为她们的将来带来了决定性的影响。深安与诗论的小学,每年秋天家委会都会邀请专业的剧团来学校表演。



她们还是低年级的那一年,表演剧目是『美人鱼』。



仅仅两小时的表演时间赋予两人的东西天差地别。



深安充分地享受着节目的两小时中,诗论却在其中找到了一生的梦想。



「我要成为演员。」



深安初中二年级,诗论初中三年级的夏天。诗论昂首挺胸地做出宣言。



「以此作为工作?你,搞得清楚吗?」



「我知道很困难。」



不,远远不止困难这点程度。诗论知不知道,以演员作为生计应该已经不能称为目标,而近乎痴人说梦了。她又知不知道,这是一条需要多么沉重的觉悟的荆棘之路。深安深感惊讶。



曾经憧憬着美人鱼美妙的歌声的挚友,开始追寻那让无数未来可期的年轻人们走向破灭的怪物的背影。



那个怪物,俗称为『梦想』。



「行吧,我会支持你的。」



深安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她。因为深安也是一丘之貉。



即使如此还是深信自己盘踞的山丘还略微好上那么一些note。她曾经相信并不是什么将来的梦想。在志愿调查表上写下的只是『目标』。



注:原文为『同じ穴の狢』,直译过来是“同一个洞穴中的貉”,所以下一句原文深安说的是自己待的洞穴还好那么一点。这里根据汉语成语略作调整。



——美容师。



高中毕业之后,在两年制的专科学校中接受教育,然后取得美容师的国家资格。说出来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但是该做的事情却是无比具体的。因为步骤明确,所以没有捷径。毕竟如果没有资格证地去剪顾客的头发,已经是违法行为了。



无论多么擅长设计发型,美容频道视频网站上聚集了多少观众粉丝都无法成为免罪符。



要实现目标只有考取资格。『资格』。这个单词是深安无论怎么蹦蹦跳跳都是不会改变的现实,并且蕴含着必须面对的现实的意味。



正巧那时,初中二年级的深安知道了。



成为父母的人经常说的,



『只要健康地成长,就可以了。』



这句美妙的话语的真实含义,只是单纯在逞强而已。



或者说深安出生以后的几年可能确实是真心那么想的。但在幼小的女儿茁壮成长的时间里,不再能满足于这样小小的愿望。『能不能阳光地长大』变成了『更聪明的好孩子』,不知不觉地寻求着逐渐接近于理想的东西。



人类这种动物,在摆脱毛发繁多的特征之后,现阶段还无法摆脱欲望繁多。



「妈妈,我想成为美容师。」



那是提交志愿调查表的前一天。深安向并排坐在客厅里的双亲说明了自己将来的目标。



「……」



深安的父母没有摆出好脸色。



特别是在生下深安之后仍然活跃在商界的母亲,表现得非常冷淡。



「你啊,这可是自己的将来。认真地考虑过了吗?」



「……美容师有什么不好?」



「好好看看新闻再来说这种话。知道吗?以后可是人口不断减少的时代了。」



「人口不断减少,是想说理发会变成机器人的工作,不再需要人去理发了吗?」



一边闹着别扭,深安一边回想起最近看到的关于人工智能的纪录片。



「不是这个意思。人口减少也就是说人类的发量也会减少。每年有多少人去考取美容师的资格,你调查过吗?」



深安只能不快地撅起嘴。



「而且要成为美容师必须要去专科学校取得资格才行吧。」



「嗯……」



「虽然不说从头再来不可以,但是年轻时候的两年是很宝贵的。」



仿佛在绕着圈子说她白费功夫,深安感到非常地气愤。



但是生气也无济于事。生气是很容易的,一瞬之间就行,然而深安并不可能因此获得什么。当然,深安也并不能那么冷静。只是在心中想到,如果是诗论她会怎么办。诗论应该能够保持冷静。



「去普通的四年制大学。这样才能全面发展。」



母亲的心里一开始就下完了结论。



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是比任何人都忠于梦想的诗论,一定会为了实现梦想而不惜一切努力吧。她一定会克制住百无一用的自尊心,只是不断地积累最好的选择,坚忍不拔地争取交涉吧。



「要怎么样才能认同我?」



「是啊……如果能考上木野花高中,那考虑一下也是可以的。」



深安的母亲提到了这个地区名列前茅的学校。



其中蕴含着城府极深的算计。偏差值比较高的学校里自然聚集着头脑比较聪明的孩子。在那里交上朋友,然后受她们影响,深安也可能会改变想法。冷静的算计。



父母在孩子身上寄托梦想。



那可能是希望孩子能够实现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也可能是希望孩子能够获得世人认同的出色的成绩,也可能单纯是希望孩子能赚到大钱。



不过,都是些不讲道理的事情。那不是罪过。将其化作现实的语言,直到传递给对方为止,不管期待什么都是人的自由。



深安被亲生母亲给予难题的第二天,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深安碰巧遇上了诗论。



两人一同走在将街道尽收眼底的坡道上。



诗论将Papiconote分成两半,把其中一份递给深安,同时冷淡地说道。



注:日本冰淇淋的品牌名。



「欸——美容师。我觉得不错啊。」



「我家的爸妈真是死脑筋。」



深安道声谢接过冰棒,看着诗论的侧脸说道。



诗论很懂诀窍。避开初中过于严格的校规将零花钱偷偷带进学校,回家路上经常会买些东西吃着回家。哪里的便利店不会卖东西给穿校服的学生,哪个时间巡逻比较严格,她对这些无所不知,灵巧地躲过老师的围追堵截。



在学校里被揭发带了手机就把模型交上去,带点心暴露了的时候就巧舌如簧地让老师也吃上一口扮演共犯者的角色。



深安也从她身上学会了一部分的诀窍。



「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是演员怎么能养活自己——这样整天被骂。」



「也是。」



从坡道上可以将街上的轮廓一览无余。她想真是渺小的街道。而在这里生活的自己更加渺小。



「白痴吗,我们的人生。让我们自由选择就好了吧。」



诗论清爽地断言道。



对深安来说诗论是最不需要拘束的友人,希望能够平等相处的对象,虽然绝不会承认但也是永远的憧憬。



「那么,夏目放弃了?」



被笔直地盯着,深安无处可逃。



「笨、笨蛋!谁会放弃啊!绝对不会放弃!只是……」



「只是?」



「我家父母说如果考上木野花再考虑……」



深安没有自信地坦白了母亲提出的条件。让她觉得过于苛刻的条件。



「就是这个!」



诗论跳起来叫道。一辆汽车从两人身边驶过,行驶的声音还残留在耳边时,诗论扔出了一句话。



「我也去!考上木野花!」



「啊?你说什么呢?」



深安认真地开始担心大她一岁的发小的脑子。



「只要有学历就行了。还有这一手啊。」



「这样阿姨就会接受了吗?而且演员这种东西是有学历就能当的吗?」



「不是,不是啊,夏目。」



诗论口若悬河地侃侃而谈。



只要继续升学,只要学习成绩优秀,就没有必要让父母接受。



高中、大学、研究生直到24岁为止都可以当学生。在此期间抓住机会就行。换言之拖延战术。只是为了能够延长用于实现梦想的时间,去将高偏差值的学校作为目标。几千小时的考试学习就能换来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很划算了。诗论情绪激烈地主张道。



「哈啊?而且已经九月了啊?你清楚木野花和自己的偏差值吗?」



深安无法接受。



「哈,对我来说没有不可能!……不,不对。虽然对我来说有不可能,但对梦想来说没有!这样更加帅气一点!而且我只是还没有发挥出真本事而已。」



这家伙,脑子脱线了。深安叹了口气。真心地觉得小梅川诗论很可怜。



但半年以后,她知道自己看低了诗论。



诗论动了真格,漂亮地考上了第一志愿学校。严寒未退的二月,那个绽放出耀眼的笑容,摆出胜利手势的发小,深安无法直视。



但是在后退一步的位置上的深安,没有看漏一个重要的事实。



诗论的计算中学费没有包含在其中。



可能她寄希望于父母出资,或是通过奖学金来延后将来索要付出的代价,但同时那也是仅仅将眼下的自我利益最大化的危险的算式。



深安重新望向诗论的同时那么想道。



——这家伙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但是那份努力确实使深安受到了冲击。自己也该继续下去,深安考入了木野花高中。应该拼命努力地学习了一年。明明在收获成果之前应该是非常努力、忍耐、克制的,但却感受不到任何汗水的气息,非常自然地升学了。



事实上深安并没有觉得自己努力了。



只是想着一定要追上合格了的诗论,平时学校放学之后的五小时,休息日的八小时每天努力地坚持学习了一整年。对深安来说那并不是努力。



『为什么呀事件』那天的夜里。



深安得意洋洋地将考试成绩交给母亲。想着考上高中以来又能再一次让母亲大吃一惊,那份喜悦化作了孩子气的感情让深安的心中一片爽快。



「妈妈!期中测试的成绩!」



「……吓了我一跳。你原来学习那么好的吗?」



「努力了!」



克制住内疚的心情,她强调了自己的努力。达成母亲给出的课题,升上了木野花高中,能够跟得上学习。证据是定期测试的结果也不糟糕。



「可以了吧?去考美容学校。」



「让爸爸看过之后我们商量一下,再等等。」



「下下周,就是三方面谈了。别忘记了。」



所以在此之前对女儿的志愿做好思想准备,表达出这样的言外之意。



母亲似乎正确地理解了她的意图。



(麻烦了。麻烦了。不该随便提出条件的。)



看着记录了考试成绩的纸片,母亲为了隐藏表情而抚摸着自己白皙的脸颊。但是心声却无法隐藏。



(怎么威胁这孩子才能让她放弃呢。)



本来不可能传达到的声音,使深安大失所望。



3



星期三放学之后深安去看了演剧部的练习。



排球部在共同练习,篮球部在做迷你游戏,演剧部则在舞台上排练。



社团成员中,只有诗论一人看上去十分耀眼。即使从外行的角度来看,也能一目了然其中谁的水平最高。其他社团成员的演技,总觉得不像是舞台剧的演技。深安疑惑地想着,是不是去演个小品更加合适。



过于糟糕以至于部长几乎要开始假装哭泣的表情。



「呜啊啊啊啊,小夏~~~」



「别叫小夏。吵死了。」



从体育馆的舞台上跳下来,向着在入口附近观看的深安跑去。司空见惯的光景。部员们只是微微苦笑一下,就回过头去确认演出安排了。



年幼时,诗论将深安叫做「小夏」。现在捉弄她的时候也会叫她小夏。顺便深安以前称呼诗论「小白」note。



注:诗论的名字读作“Shiron”,深安起的昵称去掉了“n”,“Shiro”这里取常用汉字,译作“小白”。



「小夏就是小夏啊。」



「你是打算,等我变成老奶奶了也叫我小夏吗?」



「就算变成老奶奶,……也是好朋友哟☆」



附赠一个豪华的媚眼。



深安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不要在我面前装乖,好恶心。」



「切,只是营业一下嘛。」



什么营业,深安小小地叹了口气。即使诗论来讨好她,也丝毫不会觉得开心。



「看见了吗?那个演技糟糕的演员!」



诗论没有压低声音。



「对你的部员是什么口气……真是毫不留情。」



「明明我都想用感动的风暴让全美沉没了——」



「风暴怎么让人沉下去。」



「用眼泪的风暴吹沉它。」



「物理意义的啊。」



深安义务地插嘴吐槽,诗论夸张地仰天长啸。



「这种简直就是『耍猴戏』啊!」



「听得见的!!」



舞台上传来部员们沸腾的怒吼声。



说起今年的木野花高中演剧部,被人认为水准非常的糟糕。诗论口中的『耍猴戏』也是其他学校哪个犀利的人一开始揶揄她们的说法。诗论最初虽然大为震怒,但气愤过后自己也开始觉得「确实如此」。



木野花高中演剧部的水准,是让部长自己都承认的低。



首先从小道具工作人员开始就很糟糕。人造花枯萎了。做人偶头发会变长。明明是椅子却站不起来。哪怕只是改造制作完成的椅子也还是站不起来。



最后正式演出舞台上演员用的小道具的手机还响起来了。而且设定了免提模式,从电话里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声感情纠纷,响彻了整个会堂。



各种传说都一应俱全。



再怎么说『人造花枯萎了』应该是谣言,但是深安知道演员手机来电确实是事实。毕竟是眼前引发的悲剧。瞒着诗论去看了演出。同行的阿崎与阿城哄堂大笑,深安也被她们带着笑了起来。



水平低下,她想说的就是这些。



不用真的手机,事先准备好模型就不会引起这样的悲剧。即使要用真的手机,那打开飞行模式就行了。因为就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才毁了整个舞台,低水平的指责自然无法避免。只演喜剧就好了,深安那么想着。



「啊——啊,去年还是挺好的。」



诗论凝视着台上,却在看着不在这里的哪里。



「去年的水准是很高的。练习的密度也不一样。打造出了能让认真观看的观众们愉快享受的舞台,将演剧当成性命的人有好多。」



「还在受前辈们的影响吗?」



「因为!真的很厉害啊!那些人将来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知道了知道了。」



「但是首先是自己的事情是吧。」



「诗论……」



看着发小沉思的神情,身为局外人的深安无话可说。



诗论绝不会邀请深安进入演剧部。因为经常露脸,所以认识了的演剧部员曾经开玩笑说过「要不入部吧?」,但是一次也没有收到过诗论本人的入部邀请。



深安觉得这样就好。



诗论对演剧是无比认真的。过于纯粹。如果加入了演员的行列,即使是深安也无法免于受到诗论的轻蔑吧。



她也没有说过让深安去看表演。让人看到糟糕的演技只会让诗论感到羞耻。



深安这样老于世故的少女,不可能错误地估计作为友人的距离感。



4



深安知道。



她们生活在,人类都是平等的,这句美好的大道理,有时并不通用的地方。



她知道,存在着透明的地板将教室里的学生们隔开。她也知道,对她来说的地板,可能对其他人来说是天花板。



自己是贵族。



她不认为被同学们围在中间是一件不快的事情。因为不是平民,所以虽然有时也必须顾虑某些人,……但是,基本上不需要。



虽然不会特别指出姓名,但她与平民学生不同,不需要那么害怕自己被其他人讨厌。人际关系充满了各种纠缠,令人难以呼吸。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不会改变。



说出想说的话会变成背地里说坏话然后被本人听见。去做想做的事会被说成『得意忘形』。做得过度就会变成阴险的欺凌。坐着的椅子被人踢掉,私人物品被人藏起来,啊,也有被关进更衣柜的孩子。这是将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塞进狭小的教室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深安认为人类是比起天使更加接近猴子的生物。



这就是班级里的种姓制度。



群居生物必定会论资排辈。生活在狭小的水槽里的鳉也会面不改色地杀害同族。



深安始终努力地保持着贵族地位。绝不扰乱和谐,避开所有会被认为土气的东西,展现出价值观,引领班上的流行趋势。



但是这个班上还存在着无法分类到种姓制度里的学生。



相泽绫香。



除了稻叶以外不与任何人来往。无法期待协调性的对象。



深安身边的其他贵族,认为她是种姓之外的存在。无法与自己相提并论,觉得她是不适应社会的人,看不起她。这群笨蛋……



对教室里的人进行错误的判断,意味着直接关系到社会生命的死亡。在女生圈子里常年生存下来的深安非常清楚。



相泽并不是种姓之外,她动物的直觉强烈地警告着她。只要不去扯上关系就是无害的存在。但是如果想要加以危害,就会付出高得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相泽的本质是怎么样的呢。深安能够读心以来,第一次清楚地理解了。



王族。虽然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但深安认为,相泽与稻叶这两个人就是女王。



乍一看她们不会想要去支配任何人,所以看上去不像贵族。但是她们不受到任何人的支配。无比的自由。



如果强行想要支配她们那一定会受到猛烈的报复。深安比谁都要灵敏的嗅觉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畅所欲言,无拘无束。像呼吸一般理所当然地那么做。然后只要有那个想法无时无刻都能成为班级的中心。



看着轻而易举地保持着孤高的两人,深安的内心充满了酸涩的感情。



那种感情,一般被称之为,羡慕或是嫉妒。



深安比谁都要会看气氛,私下里比谁都在意别人,这才终于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自由与发言权。



这样的深安无论如何渴望都无法获得的完全的自由,她们自然地体现了。羡慕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星期四的早晨,深安非常忧郁。首先是大早上,睡过头了。头发随意地翘起来,发型完全没法固定,好不容易才理出了一个公主头。即便如此还是迟到了五分钟。迟迟才进教室,教室里却是不同寻常的喧闹,根本不是能借别人古文的预习翻译作业的时候。



但是没关系,深安并不着急。毕竟可以去读别人的想法。古文翻译,只要去读老师的心声就行了。没有必要去认真预习。



想到这里她才察觉到。那个『声音』。使教室喧闹起来的东西的真实身份。



(欸……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第一节课的小测验吗……不是吧。大家怎么心神不定的?)



深安环视了一圈教室。不知为何躁动不安的气氛,深安将视线停留在大家意识到,却又有意识地挪开视线的地方。三名女生和睦地待在一起。



「——所以,考完试之后去看过了~太好看了!」



「电影没有看过。但是看过原作的书本。……未散?」



「…………好困。」



平时很文静的小谷非常兴奋地谈论着电影的话题。相泽附和着搭上几句话,平时很喜欢亲近别人的稻叶意外地很安静。



问题是那个位置关系。稻叶轻轻坐在相泽椅子的一边,两个人共同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本来那么狭窄的空间应该让人很不舒服,但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不适的感觉,一脸平静地让腰部到肩部都紧贴在一起。这是觉得在别人面前那么羞耻地撒娇无所谓吗!



(哈——什么情况。完全是二人世界了……想跑路……)



小谷的表情管理非常完美。



无论是谁都视而不见。无论是谁都没有提出意见。大家都非常自然地移开视线,非常自然地接受。随心所欲的举止,正是因为身为王族吧。



即便如此早晨的教室还是匆匆忙忙。一名男生从相泽身边通过的同时抽了抽鼻子。单纯的好奇心让深安竖起耳朵去听了他的心声。



(相泽的,头发吗?这个味道……)



不只是他,还有其他几个学生也发现了这件事情。有人就在她们附近,也有人路过她们身边。



(为什么相泽与稻叶,用了同一种洗发水?)



(难道,留宿了吗?是这回事吗?)



星期四的早晨。



昨天是工作日,今天也是工作日。觉得可疑也是正常的。那种气氛传染了几乎一半的教室。



说到这位相泽本人——



「我说,果然还是好好坐在椅子上吧?」



一边说着——



(过夜了过夜了过夜了……)



贫乏的面部表情下是激动的心情,另一位当事者稻叶也是——



「……这里就行……这里最好。」



迷迷糊糊地将头靠在相泽身上。然而偏偏头脑却意外地很清楚——



(明明是好机会!好好地说清楚就好了!明明总要说清楚的,但是却没说出来,而且绫香一直都是那么早睡的吗!?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睡在身边,我心里倒是小鹿乱撞时刻准备着!?完全没法睡着!)



意义不明的想法以异常地速度飞出来。



一直……?



深安几乎感到了窒息。



难道是留宿过夜的惯犯吗?



什么时候变成了那样的关系?



对于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纯洁的朋友关系的同学来说,这无疑与炸弹没有任何差别。



就这样,早晨的班会时间过后,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相泽上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连课本都没有打开。



虽然平时也绝对谈不上认真地学习,但课本至少还是会打开。装出在听讲的样子。不过基本上不记笔记。深安斜眼打量着相泽与稻叶的状态。相泽简直像丢了魂一样。



对于这样的学习态度,古文老师认为找到了可乘之机。



「那么,从83页第4行开始,相泽同学,请阅读一下。」



看得出想要趁这位优等生不备给她来点教训。



然而异样的情景出现了。全班都回头看向了相泽的座位。她会怎么做呢,大家都兴致勃勃



「是——」



流利地阅读着课本。如果看着前面只听声音那会觉得极其的平常。毫无阻滞,出色的发音,虽然会感到钦佩,但那还在常识的范围以内。



只能称之为异样。



相泽并没有打开课本。不止如此甚至都没有放在桌上。



但却正常地读了出来。她澄澈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传入深安的耳中。同样的振动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其内容,正与现在大家翻开的课本,一字一句毫无差别,然而相泽的手边并没有书本……



「那个,老师。要读到什么地方?」



「啊,啊,已经可以了。就到这里。」



古文老师被她的气势镇住了。



无论学校的测验,还是校外的模拟考试,从未拿过满分以外的成绩的少女。无论哪所大学,即使现在去报考也一定会被录取,被人称之为学校创立以来的天才。



难道,课本的内容,全都背出来了吗?



好奇的深安一整天都观察着相泽绫香。



那种视线总是与初中生追寻着意中人的视线十分相似,所以一部分察觉到深安追寻着相泽的视线的同学误解了她的意思。



(深安,是不是不计后果了?)



(想要插足那两个人中间实在是……)



心里吐槽着那些人白痴,深安直到放学后都没有看见相泽取出课本。



所以她与其他人不同,知道了两人是在稻叶家里过的夜,相泽这才没有带来课本与笔记本。顺便还做出了推理,相泽是不会把课本留在学校的那种人。



放学后,深安去体育馆看演剧部的练习时,不禁对自己所看见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首先是熟悉的小梅川诗论的脸色让她感到了违和。不知怎么的表情非常严肃。穿着校服也很让人奇怪。因为她需要出演角色,所以在即将迎来正式表演的现在,应该穿着戏服才对。



想到此处,下一样映入她眼帘的东西,深安没有敢去直视。



发小的腿很奇怪。



特别是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明显非常奇怪。



诗论的右侧小腿以下都裹着非常厚实的石膏。而诗论本人现在,正坐在折叠椅上了无兴致地看着部员们的练习。看见深安过来——



「嘿嘿嘿,骨折了。」



她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你,说什么呢……」



「很疼的哦☆」



看着她吐舌搞怪的动作莫名地感到了不快。



深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诗论的右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想象。但是现实就是诗论的脚受了很严重的伤。



浑身都仿佛凝结成冰。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不是拼尽全力地准备到了今天吗。



少女全心全力地投入到了演剧之中。



然而,这条腿却……



然而,为什么她能够像平时一样……



「干了什么?」



「被哑铃砸了。」



她再次搞怪地吐了吐舌头。



傻瓜吗,这个女人。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星期六,不就是共同练习会了吗?」



「嗯。这下得退出了吧」



「你是主演吧……?」



「呀——真是遗憾。」



深安仿佛看见了诗论透明的泪水。明明无法读取的发小的心声,似乎能够理解了一些。还有等等?别说傻话了。就算无法读心,她在想些什么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深安来了。)



(安慰安慰部长吧~~我们是不行的啊~~)



(星期六的合练,不管怎么说都不行了吧。)



(合练只能退出了吧。我们这边本来就像是部长一个人在挑大梁的。)



部员们的心声,明确地传达着她们的困惑。



眼神比嘴更能传递信息,心声比喉咙远为诚实。



「不要……」



谁来救救我们。



「就算你说不要,这也没办法吧?」



深安向诗论投去依赖的视线。



「不要啊,诗论,这不像你啊。」



「……」



莫名地感到不快。



面对发小从容地接受命运的态度,深安仿佛起鸡皮疙瘩似的不快。



「小夏啊,最痛苦的可是我啊?」



「骗人。……那是,骗人的。」



演技太糟糕了。



如果诗论冷静的态度是演技,那么全部都会变得很奇怪。就诗论而言演技太糟糕了。



「你给我等着。」



「小夏!?」



深安飞奔出了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