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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5)(1 / 2)





  一开始是信件,公事公办, 介绍了些他在各地考察到的民生农情,吏治情况,又强调了为了顾家沉物案一事,要尽早想到合适的由头,再找时机大张旗鼓搜查水域一遍。

  他们一个是没有实职的王爷,一个是被架空的皇帝,可看了这些顺着夜风而来的书信,纪筝才恍然自己案头的奏折是怎样的荒诞可笑,北边的郡县皆因旱灾而饥馑荐臻,到了奏折上就成了五谷丰登,政通人和。

  这就是原主治理出来的大燕,一个已经被蛀空了的朝堂。

  连带着纪筝也对此莫名生了愧疚自责之情。

  必须让明辞越尽早夺权,不单单是为了完成剧情,不单单是为了他能够早日退休。

  明辞越必须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再后来寄送的就不再是书信了,今日衔来的是一小朵梅花,明日拎来的又是一小蛊佳酿。

  纪筝严肃对待皇叔寄过来的每一样物件,将他们分门别类严谨收好。并根据皇叔的性格,合理猜测,这花一定是武安侯府门口见证罪行的那一朵,这酒肯定是某官员贪腐作乐的罪证。

  虽然明辞越什么都没说,但纪筝觉得自己太懂他了。

  直男风格嘛,谁还猜不透。

  倒是顾丛云总看他白日里犯困,夜里想尽办法要把他关在延福殿,哪也不让他去。

  纪筝一推开殿门就能对上顾丛云那双猫儿般的圆眼,颇为无奈,倚着门框道:朕知道你是看不惯朕和璟王,可他人又不在这,你守着延福殿有什么用?

  他有点看不懂这主角受,吃着主角攻的醋,想阻拦,又不肯主动大方去找明辞越,别别扭扭,遮遮掩掩,非要跟他过意不去。

  顾丛云低声嘟囔:他都不在这,那你出去干什么?

  纪筝随口道:朕是天子,大晚上的自然是找宫妃侍寝啊。

  谁料顾丛云仿佛突然发了疯似地猛地站起身,抵了过来,额角的青筋突兀地抽搐跳动,不准去,不准去!你怎么能去怎么能这么滥情!

  纪筝见他突然红了眼,扬起了拳,下意识眯起眼瑟缩了一下,可下一刻耳畔劲风闪过,那一拳直直锤在了朱门上,锤得木屑沙尘簌簌而落。

  守在一旁的原明一干暗刃之人即刻盯住顾丛云,悄无声息地逼近,冷冽的刀光在月下微闪。

  纪筝一边暗中做手势挥退他们,一边冲着顾丛云怒吼:你疯了!朕是皇帝,找几个宫妃不正常?你以后不娶妻妾的?

  顾丛云突然蔫了下去,那以后再去找她们好不好,这两天我在宫中陪你,至少至少别让我看见,别让我知道好不好?

  或者你打我。顾丛云腆着脸把头伸了过来,我不还手的,把我打昏了从我身上迈过去就可以找人侍寝了。

  纪筝看着这张凑得很近的清秀侧脸轮廓,哑然失语。

  这可是明辞越称帝元年的新科状元,未来青史留名的元辅良臣,也是继承明辞越京城第一美男头衔的少年郎。少年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成熟,会忘记懵懂冲动犯下的过错,会沉默地陪伴着明辞越的名字,出现在史册的每一页角落。

  纪筝向来吃软不吃硬,平时也不是没打过顾丛云,但偏就此刻下不去手。

  顾丛云好似看透了,又把脸凑近了几分,语气略带欢快:你下不去手是不啊!

  门被纪筝砰地一声甩到了他的脸上。

  纪筝掩紧了门,有些焦急地在大殿内踱着步子,已经子时了,按理说白翎鸟这个时辰该到了,哪怕随便带来点什么也是报个平安。这种每分每秒的焦虑等待只会让他怀疑,明辞越在宫外查了那么多是不是暴露了,被太皇太后下毒手了。

  等待的时间里,纪筝又反复思考了明辞越的提议,突然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形。

  北边郡县旱灾缺水,而京城奢侈人家供着无数个水榭池塘养花逗鱼,奢侈到令人咋舌。单是大燕皇宫霸占来积蓄池塘,营造园景的泰水河就贯通着南北,连通无数郡县。

  既然下游缺水,他又需要营造阵势在河底找东西,不妨开闸放水!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也惊了他一跳。

  古代水闸都是人工修建人力围堵操控的,轻易动一次,当真声势浩大,劳民伤财,需要上上下下无数道文件反复批核。

  一个权力被架空的少年天子,这种圣旨不会有人敢真的传达,不会有人敢真的执行。

  他甚至能够想象民间怒骂他蛮横暴虐,满朝上下跪下请愿,那老妇人当庭暴起,怒斥他疯了的场面。

  纪筝不在乎,反正本就是昏庸之君,无非就是跟满朝蛀虫对着骚,看谁脸皮厚。

  他不仅要做,还要立刻做,先斩后奏地做。

  于是他即刻招来了明辞越留给他的人手,把此事详尽吩咐了下去,让他们今夜就带着圣召令牌赶去城外的泰水河水闸。

  原明闻言,当即跪倒在地,连声请求圣上三思,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立即执行圣上命令。

  此事关系重大,若是,恐怕要留下千古他不敢再触犯龙颜,直说下去,只支支吾吾道,要不等殿下入宫再做决断,璟王知道了一定会阻拦的。

  纪筝扶额道:这事朕不做总要有人去做,谁去做,武安侯会做吗,让璟王做吗,你舍得糟蹋你家主子的名声吗?

  那汉子急了,红着脸梗着脖子,一着急什么话都敢劝:别人不知道,可属下看出来您和璟王关系好,不,不一样,是那那啥,哎呀,之后得那啥那啥的,枕边人的名声都是共享的,圣上不可妄自菲薄啊。

  纪筝知他又忠又耿,被他逗笑了,缓解了气氛,你想说什么?他故意板起脸来,你家主子榻上都得屈居朕之下,服侍于朕,这点小事还不是得听朕的!

  男人仿佛天性对榻上掌控权这种事严肃又敏感。

  原明表情瞬间不对劲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一颗头憋得发紫,看向纪筝的眼神三分害怕三分疑惑四分惊为天人,支支吾吾半天,突然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猛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圣上英武,圣上威风,圣上和殿下百年同乐。

  纪筝摸了摸下巴,被他挑起了好奇心,恶劣地挑了挑眉:朕压下明辞越不是天理伦常吗,为何要这么惊讶?

  他也没撒谎,细想过往,从蒙眼沐浴,到骑马射箭,再到那夜意外暧色,的确都是明辞越任命无言地屈从于他,服侍于他,讨好着他。

  谦恭地将朝堂的上下关系延续到了榻间。

  纪筝挺直了胸膛,越想越有自信,突然发现自己一想起那人就不禁扬了唇,又暗骂了自己几声,连忙正襟危坐,欲盖弥彰地轻咳了几声。

  原明猛一下起身,低着头沉默半天,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失神地喃喃,是属下瞎想,瞎想

  这下不用纪筝使唤,他自己听话地跑下去部署事情了。

  要想此事不能先一步传到武安侯的耳畔,就不能惊动顾丛云。

  纪筝从延福殿的后门溜了出去,一个人裹着大氅漫步到御花园水榭亭台的深处,就立在亭阁之中,借着亭中长明的宫灯,望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水域。

  他要亲眼见证,这片祸害他多次的水域作为甘霖,被引入民间千家万户,灌溉良田无数。

  第一次见明辞越就是在这里,那时深秋池中尚有些半黄的绿意,此时只剩枯杆一片,那天明辞越还只是清高在上,触碰不到的明月,揽他一下,还能嫌弃地将他磕碰在栏杆上。

  后来呢,月亮怎么就被他扯到地上,入了凡。

  他趴在栏杆上,看着被水面波光打碎的那轮月,看着水位微微开始缓慢下降,露出来的腐物烂泥越来越多。

  明月就是这样坠入水中,把他从烂泥潭中拖拽而出。

  他撅起半个腰身,倾斜下去,好奇明辞越当时到底潜了有多深,找到他的。

  摇晃起伏的水面上,孤零零的一个他的影,一个月的影。不过多时,缓缓地又从对岸多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人影停顿了片刻,忽然撩开了长袍,在如洗月色下,迈着长腿,飞速奔跃,飞速跑去几里开外的长桥,一住不住地奔他而来,逐他而来。

  不断靠近,匆忙靠近,优越高挑的身形,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漂亮得犹如一把浴光而生的白玉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