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坐上了车子，沈晏又趴在方向盘上，喃喃道：“真是个死结。”

  坐在副驾上的鹿晚晚一脸小心翼翼，不敢说话。

  其实刚才她也很惊讶，明明先前沈夫人和她说话的时候那么温柔，哪怕是对着她这样一个小助理都没有半点架子，可等看见了舒小姐，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那模样都叫她害怕。

  沈晏在车里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包烟。

  他点燃一根，并没有抽，只是夹在手里，好半晌才开口道：“我妈妈是家里的长女，从小念书好、人又长得漂亮……我外公最喜欢的女儿就是我妈妈”

  该怎么说呢？

  沈晏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其实隐约知道一点。

  “虽然是联姻，但其实她和我爸的感情很好……你看我就能知道嘛，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那生完沈易就行了，没必要再生一个我。”

  “但我爸后来出轨了，被外面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那个女人很漂亮，也很嚣张。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叫恃靓行凶。”

  “你见过嚣张到打电话给原配、让原配让位的小三么……我爸也是被灌了迷魂汤，回来说要和她离婚。”

  “其实还是相爱过的，如果没爱过，我妈不会那么恨……你觉得一家四口幸福美满其乐融融的时候，你突然知道原来你老公早就出轨了，还要离婚，换谁谁不恨呐。”

  “后来好几年的时间，我妈死也不离婚。到了后来，其实我觉得她也不爱我爸了……她一直都有很多追求者的，没必要非吊死在一棵树上的。我觉得她到后面还撑着不离婚，只是想要我爸低个头，承认是他亏欠了她吧。”

  说到这里，沈晏突然笑了起来。

  鹿晚晚被吓了一跳，她看向他，小心翼翼道：“您……想哭就哭吧。”

  沈晏看她一眼，“我哭什么啊？”

  他不笑了，继续道：“可谁知道呢，我爸居然死了！”

  沈晏自己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我爸死了也就算了，连带着他那个小三也一起死了……你说我妈还能找谁说理去啊？”

  他知道母亲的很多行为偏激、不理智，可身为人子，他还是心疼她的。

  沈母想要的不过是伤害她的人承认对她有所亏欠。

  如果当初那两个人没有死，也许沈母如今早已再婚，说不定还能老蚌生珠，给他和老大添一个弟弟呢。

  可谁能想到，当初那两个伤害她的罪魁祸首死了。

  在她恨意最浓的时候。

  那两个人不在人世，她曾经被辜负、被亏欠的一切，再无可能得到弥补。

  她永远都等不到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的道歉了。

  越是这样，她的执念就越深，就越是无法和过去和解。

  宁女士去找舒黎的麻烦，是迁怒。

  沈晏知道宁女士做得过分，可身为人子，还是忍不住为她开脱：

  人生在世，实在是太苦了啊。

  ***

  回去的车上，一片安静。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沈易不敢开口，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舒黎。

  确认了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后，他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段，然后沈易终于开口道：

  “今天是我疏忽了。”

  其实从前为了防止这两人碰面，沈易一直都在母亲身边安排了人的。

  这回是他疏忽了。

  舒黎抱着怀里的桃桃，很安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道——

  “沈易，其实我本来可以反驳她的。”

  纵然她妈妈对沈母有所亏欠，可沈母说的那些话里，有许多舒黎都是可以反驳的。

  可是她没有。

  舒黎看向身侧的男人。

  “如果是三年前，我不反驳，是因为我爱你，我希望能和你妈妈好好相处。”

  “但今天，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因为我还爱你……是因为我理亏，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她骂的一样。”

  “可是沈易，你说要我当你的情人……让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你。”

  车子开到她的公寓楼下，舒黎抱着桃桃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