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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团(1 / 2)





  夜色渐沉, 街道上已不如几个时辰前那般热闹。许多酒楼都已打了烊, 沿路只有几个食摊上还星散的坐着人。

  闻瑕迩带着那小孩同几个禹泽山弟子坐在一个食摊上,点了一桌的甜食。他给小孩买了一身新衣裳, 灰扑扑的小脸也变得干干净净,此刻正拿着一个月团坐在他身边安静的吃着, 面上时不时还流露出雀跃的笑。

  闻瑕迩看着小孩乖巧的模样,喟叹道:“和我家杳杳小时候一样,真乖。”

  小孩咀嚼着月团的嘴一顿,含糊的问道:“杳杳是谁啊?”

  闻瑕迩迟疑了一下,唔声道:“是家里的宝贝。”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继续吃起月团来。闻瑕迩拿起身前的酒抿了一口, 见一桌的禹泽山弟子都规矩的坐着,面上摆着的几盘甜食无一人敢动。他说道:“请你们吃东西怎么都不领情?”

  几个弟子抿唇踌躇半晌,一个弟子道:“闻公子,小师叔还在桥头站着呢……”

  闻瑕迩执起酒盏眯了眯眸, 透过盏沿望见了不远处桥头月桂树下立着的那道白衣人影,不悦道:“他站他的, 你们吃你们的, 有什么干系。”

  “可是小师叔是长辈,我们小辈在这里吃喝不叫上小师叔实乃大不敬啊!”

  “是啊, 闻公子。”弟子提议道:“不如也将小师叔请过来吧?”

  “不行。”闻瑕迩抬手饮下酒,“我说了不准带君惘, 就是不准!”

  弟子们一时无言, 片刻后似乎打算起身离开, 闻瑕迩幽声道:“你们不是想同我打听事吗,如果现在离开,可就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他们起身的动作一顿,面面相对一阵后,又重新规规矩矩的坐好。一名弟子道:“实不相瞒,我们的确是有事情想同闻公子你打听的。”

  闻瑕迩大约也能猜到这些弟子想同他打听的是什么事,却不点破,说道:“可以,你们先在这处安静的吃东西,吃完后我再回答你们。”

  他们面露难色,“可是小师叔不在,我们不敢吃的……”

  闻瑕迩道:“就这么怕他?”

  弟子们赶忙摇头,解释道:“小师叔今年中秋本是要回临淮参加家中家宴和家人团聚,可因为一些事抽不开身,才和我们同处在这里。所以若是我们就背着小师叔在这处吃喝,实在是于心难安。”

  话到此处,他们齐齐看向闻瑕迩。闻瑕迩被这些个弟子的眼神看的仿佛自己犯下了一桩罪恶滔天的恶事一般,愣是让他心中生出了几丝愧意来。他蹙着眉放下酒盏,说道:“我知晓了。”

  弟子们闻言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本欲去将桥头站着的君灵沉请过来,却见闻瑕迩拎着一壶酒和一盘月团,往桥边去了,还不忘嘱咐道:“替我照顾好那小孩,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我吃干净。”

  月色皎洁,笼罩着整条街,河面之景一览无余,只见淡黄色的月桂随风落入河中,如星落云散般,同着河上鱼贯而接的莲灯一起缓缓流入下游。

  君灵沉的眼神落在虚空中,似是在看头上的月,又似是在望脚下的河。

  他的身侧卧着一方灰白的石块,闻瑕迩走到那石块上盘膝坐下,面朝着河畔,朝身边站着的君灵沉扬手递去一盘还散发着热气的月团,“吃。”

  夜风拂来,君灵沉微侧首,衣袖荡出水纹弧度,月桂簌簌作响,几簇散花飘下来,落在盘中的一块月团上。

  闻瑕迩捻起那块月团,合着那朵花一起咬入口中,含糊道:“沾花的我吃了,这些给你……”

  君灵沉道:“不必。”

  闻瑕迩动作稍顿,旋即将一盘月团抱进怀中,自顾自的垂首吃起来,“爱吃不吃。”

  他心中压着气,飞快的将盘中几块月团囫囵吞枣的吃完后,又拿起酒壶直接对着酒嘴便喝了起来,却越喝越觉得气闷,又不知自己是因何故气闷。

  半壶酒入喉,闻瑕迩面色如常,耳尖却爬上几抹红意。他手支着脸颊望向河面上缓缓流动的莲灯,说道:“你要问我什么事。”

  君灵沉道:“水村中子母蛊一事。”

  闻瑕迩道:“莫逐那日没同你们讲吗?”

  君灵沉默了少顷,道:“他那日带你走的很急。”

  闻瑕迩哦声,抱着怀里的酒壶又换了一只手撑脸,“母蛊被水村里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杀了。那人你也见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虽暂未查出,但受母蛊控制的人作乱一事,想来应该遏止住了……”

  君灵沉听罢,眸中划过一丝暗色,“闻旸,你还在追查这件事?”

  “本是想的。”闻瑕迩低低的呼出一口热气,“但是线索断了,不知从何查起。”

  他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奈何自水村那日后,冥丘城中便再未出现过有人被咬伤中蛊的事来,朗禅也同他讲司野一带也无中蛊之人作乱,这背后之人已将端倪彻底抹消,他即便是想查下去也很难寻到突破口。

  君灵沉却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变回了原貌。”

  闻瑕迩蓦地抬起首,“何意?”

  “小师叔,闻公子!出事了。”一名禹泽山弟子慌慌张张的跑到河畔来,对他们二人说道:“闻公子,你带着的那个孩子中蛊了。”

  那孩子被一名弟子抱在怀里,满头大汗,两眼发虚,胸膛起伏的厉害。闻瑕迩快步走到那孩子跟前,问道:“他是如何中蛊的?”

  弟子摇头,“不知,他原本坐在我旁边安静的吃东西,突然一下就全身抽搐起来,我们都被吓住了,直到看见他右手心处变成了紫色,才明白他是中了蛊。”

  闻瑕迩摊开小孩的手掌,见对方掌中还紧撰着一块月团,蹙眉将其取走,便看见这小孩的掌心处蔓延出一片紫色,这是子母蛊发作前期的症状。

  母蛊已除,哪里还来得有受子蛊桎梏的人呢?闻瑕迩百思不得其解,君灵沉适时出声道:“母蛊不止一条。”

  “你是说还有其他的母蛊?”闻瑕迩道:“那水村中的只是其中一条?”

  君灵沉颔首道:“水村那只母蛊后死后中子母蛊的人的确有所减少,但前几日门中弟子在外游历时又发现了中蛊之人。”

  “所以你们又顺着那些中蛊之人查到了这里?”他从袖中抽出一道赤符贴到小孩的胸膛,见对方呼吸稍略平稳后拍了拍小孩的脸颊。

  “没错。”君灵沉捉起小孩手腕,朝那掌心蛊毒延伸处释放清心咒,“这桩事还未完。”

  经他二人合力搭救一番后,小孩的瞳孔中总算有了些焦距,他看向闻瑕迩喊了一声,“哥哥……”

  闻瑕迩应声,扒开对方额上汗湿的发,问道:“告诉哥哥,你最近是不是被什么人咬伤过?”

  小孩拧着眉回想一阵,虚弱的点头道:“在梦里……在梦里有人咬我。”

  “怎么会是梦里?”抱着小孩的弟子不解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小孩道:“没记错,就是梦里。有个人咬我的手……”

  闻瑕迩思绪飞转,问道:“那个梦就是你的噩梦?你想要我的符就是为了不做这噩梦?”

  小孩点点头,复又摇头,“我不想做噩梦,也不想叔叔做噩梦。”

  君灵沉手中清心咒一停,道:“你叔叔在何处?”

  “在城外的草屋子里。”小孩似乎想从抱着他人的怀里起身,“我该回去了哥哥,叔叔在等我……”

  闻瑕迩与君灵沉无声对视一眼后,闻瑕迩道:“我们送你回去。”

  “不要……”小孩蜷缩着身体,“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醒了之后都会很凶的骂人。哥哥去了他会骂哥哥的。”

  闻瑕迩看伸手从弟子怀里将对方抱了过来,安抚道:“不怕,你叔叔看见我们将你送回去,一定不会骂我们的。”

  小孩缩在他肩膀上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出了城后,明灿灯火在他们身后逐渐隐去,城外四下一片寂静暗沉。在怀中小孩的指引下,他们一行人步入密林间,转过几道弯,沿着曲折小路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这才从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见到小孩口中所说的草屋子。

  这草屋所在的确偏僻隐秘,三面皆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崖,还剩一面乃是杂密的灌木丛林。若非有这小孩一路指引,很难有人能寻到此处。

  只见这草屋外围着一圈竹制的栅栏,屋门口挂着一只惨白的纸灯笼,凉风乍起,这只纸灯笼在半空中被吹的呼呼作响,里面的烛光忽明忽暗,给这林间平添几分诡异阴森之气。

  君灵沉睨了身后弟子们一眼,说道:“你们就在外面,不要轻举妄动。”

  众弟子颔首,立在原地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