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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盘星(1 / 2)





  院中躺着三具尸体,分别是魏三娘、常六,以及白天坐诊的那位老大夫。

  即使知道图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岑雪枝还是忍不住痛心,别过头去,就看见……

  卫箴:“呕——”

  岑雪枝:“……”

  “……你还行吗?”岑雪枝半蹲在弯腰干呕的卫箴身边,给他顺了顺背,小声道,“那都是假的啊,你别忘了我们还在《山河社稷图》里哎,别难过了。”

  “我知道!我这是正常人的生理反应……”

  卫箴一手扶着后院的门框,又咳嗽了几声,抬头捂住口鼻,挡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做了两次深呼吸,好多了,冲岑雪枝摆了摆手。

  连吞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早就走上前去,隔了一段距离站定,解下背上的梅梢月,弹了两声,算是为这三人简单验了尸,道:“死有一个时辰了,是魏影从下的手。”

  三人死状不同,一个撞柱,一个断颈,一个咬舌。

  “怎么看出来的?”卫箴问。

  “都死于自杀,却死不瞑目,毙命得干脆利落,天庭上残留魔气。能有这种手法,除赶尸匠以外,广厦内再无第二个了。”

  “广厦内再无第二个,会不会别的地方有?可能是别的人吗?”岑雪枝想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灵通君,“比如焚炉的魔修?”

  “几乎不可能,”连吞摇头,“这里到处都是魏影从的人,还没有谁敢冒充魏影从在广厦下手犯事,除非不要命了。”

  确实是这样……

  岑雪枝想,那日在边府,假的魏影从到底有什么动机,至今未明,他当时也没有犯下什么大的事端,不像是要杀卫箴的样子。

  岑雪枝上前一步,打算为三具尸体把睁着的眼睛拂上,却被连吞拦住了。

  “不要破坏现场,等明日周围人发现,报给魏家的黑衣卫,让他们自己看。”

  卫箴回头张望:“你们闻到别的味道了吗?”

  “什么味道?”岑雪枝问。

  “血腥味,”连吞本体是神兽,嗅觉也强,站在院中四下望了一圈,叹息不已,“刚刚怕是在这附近所有的药铺里都大开杀戒了……魏影从原本是至善之人,可如今心有魔障。当日在白石湾,迎他出焚炉时,我就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他杀了多少人,我怎么没有闻到?杀这些人做什么?”岑雪枝十分茫然。

  “为了曼陀罗花,”连吞摇头,“我猜他是拿去救那个妖修了。”

  “是他当初在焚炉执意要救的那个妖修吗?”岑雪枝找到一处药柜,打开抽屉,见里面果然一枝曼陀罗花都没有剩下,低声道,“抢药不就好了,何必杀人……”

  连吞为他讲解:“我之前曾听别的大夫说,那小妖修从蛇口中被拖出来,受魔气与蛇毒侵蚀,需要大量曼陀罗花将养,把原本至纯的灵力全都转化为魔气,改为修魔,方有续命的可能。

  “但曼陀罗花本就紧俏,近日因为焚炉除魔一事又添了无数沾染魔气的病人,广厦和白石湾便都行了‘限醉令’,令每个病人只能买一定量的醉心花。”

  “他……”岑雪枝看着这满地的血,无力地问,“就为了那一个人,把这些人都杀了?”

  连吞没有再回答他,只是又拨了两声琴弦,将院内的魔气散去。

  “这家里还有个叫常炀的孩子,我去找找看,看她有没有幸免于难。”

  岑雪枝说着,往后院的小门走去。

  “不用找了,”卫箴面色苍白地说,“她是个神童,肯定已经被魏影从带走了。”

  “那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曼陀罗花剩下,”岑雪枝低落地垂下头,“三娘曾说给我们留一些的,也许藏起来了。”

  卫箴不再拦他,而是走到三具尸体前,逼自己去直视。

  “连大夫,你是怎么做到看着这些还若无其事的?”

  迈入小门之前,岑雪枝听到卫箴这样问道。

  连吞淡淡地说:“见多了就习惯了。”

  常家药铺的后院也是晒药放药的地方,小门再往后才是住所。

  这住处的院子不算小,扣去厨房还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甚至单独给孩子盖了一间小书房,很是用心,每间屋子都是有人居住的样子,院中一口井,井边的水桶打了一半水、洒在地上,角落里有一扇支开的地窖木门,还有几方七八步长的薄田。

  一般这种规模的药铺都会请两位以上的坐诊大夫,这让岑雪枝产生了不详预感。

  他探头向一间厢房里望去,果然,里面还躺着一具死尸。

  应当是另一位大夫了。

  岑雪枝进门,在抽屉里随意翻了翻,只有几本医书,以及几包针灸用的银针与艾灸。

  退出这间房后,他又依次检查了其他几间屋子,都没有任何药材,只有成摞的医术,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岑雪枝便往开着门的地窖走去。

  地窖还算大。因是用来盛冰的,要储存几种只能在严寒条件下生长的药材,所以修仙之人所开药铺常备这样的地窖。

  是以岑雪枝刚迈进去时,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被魏影从开地窖搜刮去了什么镇压魔气所需的药材。

  但就在刚进去没两步时,他忽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

  这一幕让岑雪枝觉得有些熟悉。

  紧接着,地窖里传来了魏影从的声音。

  “你让我不要杀她?”

  凶手还留在这里!

  岑雪枝站在地窖的台阶上,面前是土墙,背后是魏影从,下意识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铃,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全部收了起来。

  台阶是泥土垒成的,折了一层,正好将岑雪枝的身影完全藏住。

  “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连秀稚嫩的声音在岑雪枝背后响起,“她才九岁就有了结丹之兆,又通晓医理,天纵奇才,你留着她,将来必有大用。”

  连秀竟然也在。

  他口中说的那九岁孩子,应当就是常炀。

  常炀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没有发出多少声音。

  岑雪枝万没有想到,他与卫箴连吞特意避开时间前来,竟然还会在一天之内遇见了这两人两次,这是何等的巧合?!

  只听魏影从语带三分醉意,自负道:“等连吞想通了,来追随我,我会缺一个大夫?”

  连秀虽然才十岁,但显然比魏影从还要冷静清醒得多:“连吞城府太深,整日里不知道在计划什么,连我父亲和大哥大姐都被蒙在鼓里,又来历不明、不识好歹,若想指望他向你投诚,放着我这句话吧——你这辈子都指望不上。”

  魏影从被连秀的话点了火,一字一顿质问他:“那你让我去哪里,现找一枚木水双灵根的金丹,来为她堕入魔道?”

  这个她,指的应当就是那个蛇口逃生的妖修了。

  连吞说她已经遭魔气侵蚀、命不久矣、需要大量曼陀罗花,但也凶多吉少,没想到魏影从还带着她。

  岑雪枝一时有些喘不过气,连逃命都忘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