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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夜(1 / 2)





  两个不能提名字的人,杀死了武神无名。

  其中一个,是天灵根,属火。

  而另外一个,应当就是方寸心与溪北的儿子,方漱的外甥,有一灵根属雷。

  这孩子是陈沾衣从尸体腹中剖出来的,是刘玉舍命融丹救活的,长大后却亲手杀死了陈沾衣的恩师、刘玉尊崇的上级无名。

  此时岑雪枝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刘玉了。

  刘玉与陈沾衣为何而痛苦,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听起来……确实像是方漱的错,”岑雪枝勉强劝慰刘玉,道,“他带走了这个孩子,却没有好好教育他,才让这孩子铸成大错。”

  刘玉颓丧地摇头道:“我都明白,我没有立场把错推到任何人身上,不管是那个炉鼎溪北,还是那位天外天的贵人方漱。谁也没有想过,最终第一关竟然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曾经以为,第一关刚刚被屠那几个月里,我已经流尽了一辈子的眼泪,未成想如今也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没用。”他抽泣着,自虐般地笑着说,“我只是、我只是……

  “我同你们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对你们说……”

  刘玉的语气骤然微弱下来,如不是岑雪枝正半跪在他身前,恐怕他的声音已被溪水声淹没。

  “你们莫要怪罪陈将军。不管是因为第一关,还是武神……”

  不是他的错,这是自然。

  岑雪枝也沉思了好一会功夫,才打起精神来。

  他勉强自己同刘玉说了很久的话,并言明一定会走一趟天外天,见一见那个孩子,查清这件事。

  “那孩子其实回来过一次,”刘玉疲惫地说,“就在秋千架煮海之战前夕,当时武神的伤势还没好……”

  “等等,”卫箴果断问道,“无名之前的伤是谁造成的?”

  如果她没有重伤不治,楼台也就不会敢来第一关,她后来也不一定会被那个火灵根的人所杀。

  哪知刘玉又摇了摇头:“这个名字,按理来说,也是不能说出来的。不过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只消去小人间走一圈,随便哪栋高楼里找个姓连、姓边,甚至姓段的,说不定就全都心如明镜,只看他们肯不肯说了。”

  那么此人……

  应当姓魏?

  魏家没落已久,魏影从又已死,居然还能再出这么一号人物?

  岑雪枝不逼刘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追问他之前的话:“您说那孩子回来了,他有同您和陈将军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

  刘玉愣愣地凝视着溪水。

  “那孩子回来那年才十六岁,生得尤其好看,穿着一身青衣,手里拿着一把铁骨折扇,没有佩剑,御风而来,想必另一个灵根是随了他母亲的风灵根了。”刘玉回忆道,“我没读过几天书,形容不出他那样子,就觉得什么翩翩公子、芝兰玉树都太简单了,潘安韩寿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岑雪枝点头,对这一点倒不太吃惊。

  父亲是溪北,母亲是方寸心,早料到孩子该是这样的人物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的灵根居然同方漱一模一样,一风一雷,两个异灵根,难道性子也随了他舅舅不成?

  “他不像刚小时那样爱笑了,见过我和陈将军后,也没什么话说,只给他父母上了两柱香,就离开了。”

  刘玉言谈间,对那孩子的感情显得分外复杂。

  “离开前,他似乎有话想说,但你们知道,陈将军也不善言辞,所以最后他们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刘玉低下头,松了一口气似的,“临走时,他给我们叩了两个头,后来就再也没回来。”

  他走了。

  他随那个火灵根的人一同,杀了有伤在身的无名,之后被方漱带走,关在天外天里,至今都没有再出现。

  这故事太长。

  但终归是说完了。

  岑雪枝抬头,眺望积雪的关山,仿佛还能看见远处的陈沾衣,站在剑阁某一层的窗前,独自专著地擦拭着君子剑。

  他少年天才,十八岁以凡人之身继承第一关,二十五岁时两招杀死一位化神修士,斩断神器溪水剑,却至今也不能放过自己,仍在与那一年的噩梦对峙,永远守在关内,等着每个想要入关的人敲响铁门。

  溪边老人的泪水被风吹干,继续敲打着衣裳,一如当年风华正茂的将军,用剑鞘轻敲自己的铁甲。

  寒砧声声,催人泪下。

  “走吧。”

  卫箴在岑雪枝身后催道。

  岑雪枝起身,拂去衣服上的雪,最后向刘玉鞠了一躬。

  “您……还不肯离开这里吗?”岑雪枝试着问。

  刘玉摇了摇头。

  “当年我能撑下来,就是因为陈将军。”他说,“人生苦短,陪他一段。”

  卫箴劝着岑雪枝走了。

  刘玉重新低头,又开始忙碌自己的事,等岑雪枝与卫箴走远了,才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与雪地上的两串脚印,眼中饱含热泪。

  雪花大如席,从昨夜落至现在。

  正午的日光看不见,天仍是阴的,但并不暗,因地上的雪白得反光,比明镜还亮。

  卫箴揽着岑雪枝在雪地里走了很久,主动打破宁静,问他:“不御剑吗?这样等天黑了,也不一定能到非深海边上。我们不是还想尽快去小人间看看吗?”

  岑雪枝微微一笑,笑得很不诚心。

  “雪中御剑,好比松下喝道、月下把火,岂不煞风景?”

  “我知道你难受,”卫箴劝他,“有什么想不开的,和我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点。”

  “没什么难受的,”岑雪枝不肯承认,还说,“我只是想起不周山的雪了,但这仙界的雪景,也有仙界的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