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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林「二」(1 / 2)





  “受伤的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才十七岁,现在还昏迷不醒。”

  “哪儿来的消息?”

  “我的医生朋友告诉我的。”

  “这次消息封锁得很严,媒体也没怎么报道。”归于璞往杯子倒了咖啡。

  “毕竟是涉及未成年犯案,枪手才十七岁。又涉及到枪支弹.药,又是在商场这样的公共场合,任何人都可以是受害者。从昨天开始广贸就封起来了,其他商场现在出入都要严防死守。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心惶惶,要是媒体再大肆报道,要引起社会动乱了。”

  办公室里的谈话进行到一半,钟叹敲开了门,指了指归于璞:“有人找你。”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见两个中年人站在里面。

  女人头发花白而散乱,眼睛又红又肿;男人的眉头皱得很紧,一张黧黑的脸此时写满了沉痛与羞愧。两个人都穿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衣裳,拘谨地站在那里。

  “这是归律师。你们聊。”钟叹说了这么一句,把门带上了。

  归于璞冲他们颔首微笑,然而这两位中年人忽然极不平静地走上前来,眼中流露出绝望、求救的信号。

  归于璞一怔,似乎有点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了。

  “律师……律师你好!谢谢你愿意见我们。我们找了好几个律师,知道我们是谁以后都直接拒绝了。”妇人喘着粗气说,还带着浓浓的夜宿的鼻音。

  归于璞邀他们坐下来:“我还不知道二位是——”

  中年男女——夫妇二人,对上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眼去看着膝头。男人慢慢抬头,沧桑悲痛地嚼出几个字:“我们是刘圣天的父母,刘圣天……是昨天在商场开枪的……那个人。”

  刘妈妈捂着脸哭了出来。刘爸爸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筋脉清晰可见。

  归于璞给他们倒了茶,静了一会儿才问:“你们想让我当辩护律师?”

  “我们找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刚才那位律师说,这里只有你。”刘爸爸说,眼睛里抖动着微光。

  “律师啊,你考虑考虑吧,”刘妈妈擦干眼泪,“但我们不为难你的,我们听说要帮……要帮像圣天这种情况打官司的不容易,很多人都不接的。你看呐……你再看看吧——”

  这位母亲说着,眼泪又坠了下来,蒙在自己的掌心里泣不成声。

  安静的办公室里除了她的哭声外没有一点动静。此时正值傍晚,窗外的薄暮紧逼着敞开的窗口,虽然色彩浓美,但给人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归于璞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们先前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吗?”

  “我们发誓,我们要是知道,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出门!他昨天中午吃完午饭就走了,说要去看电影,结果一直到下午,我们才得知他被抓的消息!”刘妈妈哭着说,又一次强调,“我们要是知道,我们一定不叫他出去害人啊!”

  “他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归于璞又问,“最近这段时间你们看得出来他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完全没有!圣天他平时就很安静,他从小很乖的。我们俩挣钱养家没时间照顾他,他都自己在家待着,也不会乱跑。

  “他学习也不错啊,在学校老师都表扬他。可这孩子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内向了,你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人家都说啊,叛逆期的孩子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可他小学六年级就很沉默,问他喜欢什么他也不爱说。但他从来不会给我们惹麻烦!从来不会……”

  刘妈妈停下来喘了口气。

  “圣天他小时候是爸爸妈妈照顾,还是——?”归于璞问。

  “是他爷爷奶奶照顾。”刘爸爸答。

  “你们是常年在外?”

  “常年在外。”

  “冒昧问一句,爷爷奶奶呢?”

  “去世了。”刘妈妈说,“圣天十一岁那年”

  归于璞点了点头。

  “刚才说,圣天他的性格属于内向型的?”

  “对。”

  “他平时结交的朋友,你们都清楚吗?”

  刘爸爸和刘妈妈面面相觑片刻,一个低下了头,一个略有踟蹰。

  “这样,如果我没办法了解到情况,我没办法帮你们。”

  “这么说,你答应了?”刘妈妈抬起头,眼泪立马又要涌出来。

  归于璞递了纸巾给她,直白道:“我现在不能决定,我明天给你们答复。”

  “好、好!没事啊,归律师,你考虑考虑,我们绝对不会逼你的!”

  “那你们跟我说一说,圣天他的交友情况,这个很重要。”

  “他就喜欢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讲到这个,刘爸爸愤怒地捏紧拳头,“就是一些成天不学好、到处瞎逛的狐朋狗友!”

  “据你所知,这些朋友带他去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们一起翘课!”

  “还有呢?”

  “整天在家、躲网吧打游戏。之前还给人家的车砸坏了,赔了好几百块钱!”

  “你刚才说,圣天从小到大没有给你们惹过麻烦?”

  “是我说的。”刘妈妈举手示意了。

  “你也这么认为吗?”归于璞看向刘爸爸。

  刘爸爸抠着拇指,迟疑了:“除了把人家车砸坏,不然就是初中跟人打架,回家的时候看到脸上有伤。但他没跟我们说,问他怎么伤的,他说有人打架他上去劝。后来我去学校一问,才知道是在校门口跟人打架了。回家后我把他揍了一顿!”

  “只有这一次。”刘妈妈急急忙忙补充,“只有这一次!”

  又问了几个问题,归于璞认真地听完,沉思一会儿,说:“你们先回去,明天我联系你们,留个号码吧。”

  “那、那谢谢……谢谢你了,律师!”

  “谢谢你,归律师!”

  道谢声交错响在耳边,归于璞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半个小时之后,钟叹叫他一起下班。两个人一同往外面走。

  天边紫云铺张,钟叹仰头望了一眼,问道:“这案子你接吗?不接的话,让他们去找别人吧。”

  “我在考虑。”

  “你以前不也给罪大恶极的人辩护嘛,这次为什么犹豫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在你这儿,你这儿不是基本不接这种案件吗?”

  “对,基本不接。但你的原因不全在这儿。”

  归于璞停住脚步,在迎风的露天停车场,扣起西装的纽扣:“我怕澄光害怕。”

  “怎么了?”

  “她那天正好就在隔壁的服装店,而且她可能看见开枪的人长什么样了。往玄乎里说,她可能看见了那些人计划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