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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偶遇(2 / 2)


伍子胥没想到他会突然来问自己,愣了一会儿方才含糊道:“似乎是有几分道理。”

“你瞧瞧,这位老丈都这么说了,可见我并未夸大其辞,范兄你就听我的劝,别去了。”文种苦口婆心地劝着,殊不知伍子胥就在旁边。

见范蠡迟迟不说话,他又道:“若范兄真想入吴为官,我可以推荐你去见太宰大人,我与他有几面之缘,太宰大人素来平易近人,又有容人的雅量,相信……”

不等文种说下去,范蠡已是断然拒绝,“我不会去的。”

“为何?”文种诧异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展抱负吗,怎么又不去了?”

范蠡肃然道:“我是想心怀抱负,想要一展所长,但并不表示我会放弃原则,投身于一个小人门下。”

文种大惊,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慌声道:“范兄你糊涂了,怎么可以这样说太宰大人。”

范蠡正色道:“伯嚭贪财好色,以公谋私,不是小人又是什么?”

见范蠡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文种慌得脸色都变了,恨不得上前扣环住范蠡的嘴,“快别说说了,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可是要闯大祸的。”说着,他朝伍子胥陪笑道:“这位老丈,他初来姑苏,什么都不懂,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伍子胥笑笑,“老夫素来不喜欢多嘴饶舌。”

“那就好,那就好。”文种一边说一边瞅着不曾说话的公孙离,伍子胥知道他的意思,“放心,他也不会。”

听他这么说,文种安下心来,朝范蠡埋怨道:“我好心帮你铺路,你却诸多挑刺,这是何道理?”

范蠡长揖一礼,肃然道:“我知道文种是一片好意,但伯嚭为人如何,范蠡心中清楚得很,宁可做一世闲云野鹤,也绝不会投身于一个小人门下。”

“你……”文种不知该说他什么好,片刻,他长叹一声,摇头道:“相国门中容不得你,太宰门下你又不肯去,难道真要负了这一身才华吗?”

随着他这句话,檐下一片沉寂,唯闻雨声哗哗,响彻耳际,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琴铺中传来悠扬的琴音,只有一声,余音却久久不绝。

“这是……”范蠡面容倏然一变,随即转身步入店铺中,见文种跟了进去,伍子胥道:“咱们也进去看看。”

进了店里,只见范蠡满面惊喜地抚着桌上的一把七弦琴,喃喃道:“是它……竟然真的是它……”

文种好奇地道:“范兄认得这把琴?”

“此琴名为‘绕梁’,乃是一个叫华元的人献给庄王之礼,此琴最大的特点,就是余音不断,庄王自得此琴后,整日弹琴作乐,陶醉于琴乐之中;有一次,竟七日不临朝;王妃樊姬焦虑异常,劝庄王莫要因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庄王知道樊姬所言不错,但又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最后想出一个法子。”

文种听得入神,追问道:“什么法子?”

伍子胥在一旁道:“庄王命人用铁如意去捶琴,令绕梁琴身碎为数段,从此再无绕梁之琴。”

范蠡意外地看向伍子胥,“想不到老丈也知道这个典故。”说着,他又激动地抚着琴弦,“万万没想到,绕梁竟然还存于世间。”

伍子胥目光在琴身上转了一圈,有些可惜地道:“绕梁虽在,却已不复当初。”随着这句话,他伸手微微一勾琴弦,与刚才一样,琴音久久不绝,但这次离得近了,又没有了雨声的干扰,余音之中隐约可闻破声,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音色优美无瑕。

范蠡也听出来了,定睛看去,发现看似完整的琴身其实是由几段拼成的,因为拼接手段颇为高明,所以先前没看出来。

“看来二位都是懂琴之人。”一个清越的声音突然自店内垂落的竹帘后响起。

伍子胥眼眸微眯,望着琴行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你是……”

帘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妾身正是这琴行掌柜。”

伍子胥有些诧异地道:“女子为掌柜,倒是少见得很。”

“让老丈见笑了。”隔着帘子,隐约可见女子屈身福了一福。

范蠡在一旁道:“听着掌柜刚才的话,这琴当真是绕梁?”

不错,此琴正是绕梁,当年楚庄王命人捶断此琴后,让宫人拿去焚烧,宫人不舍,就悄悄留了下来,并找来乐师修补,之后转来转去,就到了我这里。”

听到这话,范蠡露出失望之色,“我以为是传闻有误,原来是真的,实在可惜。”

“绕梁虽裂,但我这里还有许多好琴,诸位不妨瞧一瞧,说不定能够遇到合心意的。”面对掌柜的推荐,范蠡只是随意点点头;听过绕梁之后,寻常之琴又岂能入眼。

那掌柜倒也不勉强,只是静静站在帘后,安静娴雅,如同一幅仕女画,颇有些不真切。

伍子胥打量着范蠡道:“听这位小哥的语气,似乎是楚国人?”

范蠡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道:“正是。”

伍子胥呵呵一笑,抚须道:“老夫也是楚国人,多年前来到姑苏定居。”

范蠡惊喜地道:“这可真是巧了,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老夫之名不值一提。”说着,伍子胥微笑道:“刚才在门口听到二位之话,小哥此来姑苏,是想去投靠伍相国?”待范蠡点头后,他又道:“可刚才那一位说得很清楚,此去十有八九是徒劳,倒不如投靠太宰门下,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文种在旁边连连点头,“老丈所言甚是,范兄你不妨再好生考虑考虑。”

“我意已决,无需再说。”说罢,范蠡正色道:“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见他始终一意孤行,文种急得直跺脚,“范兄啊范兄,你素来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冥顽不灵;明明有阳关大道可行,却非要去撞得头破血流,何苦呢?”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范蠡的回答令伍子胥暗自点头,不过他并未揭露身份,只道:“既然如此,你就去试试吧,据老夫所知,伍相国亦是楚人,或许看在同为楚人的份上,他会愿意见你。”

范蠡长揖一礼,感激地道:“多谢老丈指点,范某感激不尽。”

“区区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范蠡恳切地道:“不知老丈能否告之住处,来日好登门拜访。”

伍子胥微微一笑,“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说着,他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止歇的雨势,“我该走了。”

“老丈慢行。”范蠡再次长揖一礼,待伍子胥二人走得不见踪影后,方才直起身,离开了琴馆。

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