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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6



当我抵达医院时,几乎所有平阪帮的帮众都在现场,占据了充满消毒药水味的走廊。



「大哥!」



电线杆最先发现到我,并立刻跑了过来。他头上的绷带还渗出鲜血。



看到一群强悍的少年黑道们,如同被人踏碎巢穴的老鼠一样,个个都满脸憔悴。我想自己的脸色应该更惨吧?一想到这里,连话都没办法回了。



「二哥们也来了啊!?」



从背后传来阿哲学长们的脚步声。原来是宏哥开车,追着我的脚踏车过来的。



「第四代现在怎样!?」阿哲学长几乎是用抓住对方的方式询问电线杆。



「正在加护病房。」



「听说是被球棒打伤的!」「目前还没有意识。」



「可恶,都是我们……」「如果我们跟在身边的话——」



身体的平衡感好像掉落泥沼般的消失,我差点就不支倒地。若不是宏哥从后面将我撑住,大概已经直接趴在走廊上了。我被带去坐在合成皮制的沙发上。墙壁触碰着我背部的冰冷感,让我感觉到不可思议地舒适。



少校拚命安抚着帮众要他们冷静,并微微地听见他在做询问案情的声音。当电线杆和石头男回到事务所时,看见大门是开着的,事务所里面也被砸得一团乱。第四代则是正在书房里遭受暴行。听他们说,袭击的人大概有五、六个。而电线杆头顶上的伤,就是对方在撤退时用球棒给予一击所造成的。



「平扳大哥并没有在里面,是叫手下们集体偷袭的。」



「那群废物,若是我在的话,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碰到壮大哥!」



「绝不能原谅!」



「如果没有落单……」



帮众们的声音,在我的内在意识和外在触觉的界在线不断地弹开。



没有错。第四代一个人待在事务所。因为所有帮众都为了到会场担任警备而外出了。这就是——炼次哥的目的。



我怎么会没发现呢?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炼次哥自己也曾说过,他是为了要杀死第四代才回来的。然而,在心里面的某处——包括我,大概也包括第四代——都太小看他了。



认为炼次哥应该不至于直接向第四代下毒手。



其实那只是倒映在酒杯中的幻影而已。相信的人才是白痴。恐怕炼次哥就是连这一点都计算在内了吧?没有发现到这点的我,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我们一直待在医院等到太阳下山为止。虽然医生和护士都叫我们赶快回去,但却没半个人愿意离开。当听到结束治疗,虽然还是谢绝探视的状态,但电线杆和石头男却硬是说要见到第四代,因此被允许短短两分钟的探视。全身挫伤加上有几处的骨折。内脏出血。头部也有挫伤,目前意识尚未清醒。医生只是冷冷地说明,表示伤员目前无法说话而且还未脱离险境。



躺在个人床的第四代,让我不得不想起当时的彩夏。被氧气罩盖着、毫无血色的脸孔,弹性绷带包着的头部.双眼紧闭着连动也不会动,完全看不到野狼的锐气了。



由于背后的帮众们有的大声呼喊着第四代,有的激动到说绝不原谅对方、要把对方杀了之类的话,我们一群人因此便被赶出了医院。



「阿哲大哥,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他们的窝藏处了。」



在天色昏暗的医院门口,石头男激动地靠近阿哲学长询问。



「把他们全杀了!」「别以为动过壮大哥还能够活着!」



「喂,你们冷静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冷静!?」「就算对手是平阪大哥也不会手下留情!」



帮众的怒吼听起来格外刺耳。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还热热的柏油路上,并前往脚踏车的停放处。好不容易手抓着把手才能站直,接着我拿出了手机。嘴巴一边念着「报告」一边传简讯给美嘉姊。对于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担心活动的事情,我不禁感到非常可笑。然而,第四代是负责人。必须要先通知她才行。接着打电话给艾丽斯。



「……嗯。我听说了。情况如何?」



就连艾丽斯的公务员语气,在这种时候都令人感到温暖。



「还没有意识……医生说可能有生命危险。」



「是吗……我们太过愚蠢了。看见自己的作为就想吐。」



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后便挂上了电话。



但很神奇的是,我在这个时候竟然对炼次哥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忿怒。那个人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忿怒是针对自己的。将脚踏车车架踢起,踩着踏板的脚踝感觉痛到就像快要断掉一样。



我该去哪里呢?



我试着想象自己拿着球棒杀到炼次哥那儿,然后从太阳眼镜和头部给他直接劈下去。但温温的风却将这个景象给吹散。不可能的。我既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身体里更不存在这股气焰。



还是回到艾丽斯那儿吗?怎不可能?这样一来就是名符其实的废物了。明明早就决定,我是为了帮她背负那一丁点的痛苦而陪在她身边的。既然如此,又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渺小,而将无法背负的痛苦一同带回去呢?



靠自己去想,自己决定吧!我一边以咿轧作响的膝盖用力踩着踏板,一边告诉自己。







当我一回到家马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新部落格。就是这个周末了!首场登台就从赤阪开始!为了不能到现场观看的来宾们,当天我们将从会场更新部落格,为各位提供最狂热的现场状况!从手指间不断流出虚伪的广告词,感觉很恶心。但这是我的工作,不能不做。我无法接听美嘉姊所打来的电话,宏哥和少校也有来电,但我只能视而不见。因为若是现在和其它人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喊叫什么鬼东西出来。



由于恰好有堆积如山、希望演唱会当天可以进行采访的申请,因此我寄送了时间表等许多的必需数据给对方,顺便也重新排定了行程表。就这样,日期很快就变成了隔天了。当把所有手边的工作处理完之后,我从计算器桌前的椅子站了起来,这时才终于发现到房间里充满着令人窒息的热气。



我将窗户给打开,一阵凉风忽然吹进了房里,我的眼皮感觉刺刺地疼痛。



明明天空上没有半颗星星,但地平面上却洒满着光亮。犬概在地球的另一端,太阳正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照耀着大地。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为了逃离内心痛苦的杂务都做完了。因此,我清楚地明白,在我眼前有一股将要爆发出来的激动。



我的眼皮内浮现出第四代像泥土一样没有生气的脸色,即使我刻意地不去回想也是一样。我的肚子就像吞进了水银一样地感到疼痛。



终于发觉到热气的真实身份。那并不是愤慨、不甘心这种情感能够形容的。现在的我,非常清楚地针对将第四代害成这副模样的炼次哥——憎恨他,希望让他也遭受如同第四代一样的遭遇。握住无力的拳头,仍然是不停地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很想把个人给杀了。



炼次哥曾经说过。在不久的将来.和我之间的友谊也会被破坏。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照着



他所说的一样,却是以这么差劲的形式。



下次见面就杀了你。那是我的台词。我要杀了你!你竟然敢对我的大哥……拳头开始恢复力量。感觉好像手指间就快要渗出血来。我一定要杀了你。将炼次哥——



杀了他?要怎样杀?



颤抖不断攀升到我的嘴唇上。我拚命地紧咬着它。



我是头昏了吗?到底在想什么呀?拥有和第四代旗鼓相当的强度,并且具备第四代所没有的残暴,对于面对这种人,我到底又能做什么呢?



从手指陷入的手掌中,这般憎恨被热融化而掉落。



从窗户穿进来的夜风让我的耳朵渐渐冷却了下来。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感觉如此不友善。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怨恨」这种情感,会这么强烈地黏附在心中。原来炼次哥这五年来,一直都抱持着这种感受?明明用泪水把它给冲洗掉,那样会更令人感到轻松的。



我一定办不到。



持续着这种憎恨,并将它拿来当作刀刃。



我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思考自己该怎么做了。我只是个高中生而已,也刚好只是和第四代有人情的来往才举杯结拜,一旦那边的世界露出暴力的一面,我也只能畏缩着不知所措。



我将身体投入床铺中。



如果真有我能做的事……



我觉得应该是守护在他病房旁才对。我已经接触过不少不同种类的死亡,已经习惯了。所谓习惯死亡,意味着自己也一点一滴地死去。若第四代真的就此不回来了,位在我心中的宽敞房间,是否能够以空荡荡的状况永远上锁?



即使如此,我也应该一直陪伴在第四代身旁才对。



因为,我已经习惯疼痛了。







隔天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心情糟到不得了。甚至有点想吐,视野还模模糊糊的。



我好不容易才接听了美嘉姊打来的电话。



「壮大哥没事吧!?请问他在哪间医院!?那、那个……!」



对耶,我忘记要写是哪一间医院了。由于平阪帮也陷入一片混乱,美嘉姊大概是因为都联络不到人而担心得不得了吧?真是对不起她。



「状况还……不是很好的样子。」



「怎么会?」



「我不太清楚耶。」



「那藤岛同学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吗?这是什么问题?然而我说不出半句响应。没事的——在喉咙深处微微地呻吟着。我既不痛也不痒,因为不是我被殴打。如果呆呆地完全没发现到,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那个……总之,当天活动的统筹,我会拜托我们老大。藤岛同学千万不要勉强,请你一定要详细告诉我壮大哥的状况!」



挂上电话后,我忽然感到放松。我觉得我能做的事全都已经做了。所以是否能暂时别再来管我了?每一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我只是个正在放暑假的高中生耶。



我已经很累了,就让我睡一下吧?



然而我的手机却是响个不停。



「听说已经追查到炼次的手机了。他在袭击前有打电话到平阪帮事务所。大概是确认第四代在不在吧?」



即使是隔着电话,也不难听出宏哥兴奋不已的语气。



「艾丽斯正在分析通联纪录和GPS定位。今天内就可以找出炼次在哪——」



「……是喔。」



找到躲藏的地点了。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点?因为那个人一直都很小心,不断地更换手机,电源也不是随时都开着——



算了,这种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好喔?」



「本来就不怎么好。」



「有关第四代的事……我想那不是鸣海小弟的错。」



宏哥的一席话经过了我心中不同色彩的炉灶,最后演变成非理性的情感。虽然我很用力地握住手机,但还是无法压抑住发自内心的话。.



「虽然我只活了十几年,但相同的台词我大概已经听了差不多五百次以上。」



我清楚地感觉到,在电话另一端的宏哥脸色大变。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错。我老爸经常这样对我说。不过,这种事都已经没差了。根本于事无补。现在并不是在进行审判,就算说出这种戏言,难道第四代就会醒过来吗?就可以当作没受伤过吗?我的头脑若是能再好一点——」



我用手指用力抓住大腿,好不容易才将话给汁但。



我到底在干嘛?跟宏哥抱怨这种事又有什么用?这才真叫作是戏言。我真是无可救药了。



「……对不起。」



说话坑坑巴巴的。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



吐出这些话后,自己突然羞愧到好像快要从眼球里喷出热水。怎么办?应该……应该问点更有意义的话才对。



「……在那之后,情况如何了呢?」



宏哥感觉好像是欲言又止,经过几番挣扎后终于开口。



「帮派的所有人都留在医院。听说就睡在停车场。真是一群笨蛋,是吧?」



听起来充满苦涩的笑声。



「今天早上又去医院看过,结果他们都还在。而且又在跟医生争执到底能不能探视,所以我就去阻止他们。就在这时候,艾丽斯刚好打来。大家一知道有可能找到炼次的所在地,只留下几个人在现场,剩下的全都挤到侦探事务所来。」



我调整一下呼吸。失去头头,不停在挣扎的帮派。大概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吧?



「不过有个麻烦问题。这群人若知道炼次躲在哪里,应该真的会杀了他吧?」



说真的,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平阪帮的帮众们也是活动的工作人员。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惹出事端,对活动的举办绝对会有影响。即使知道会这样,我也已经没有阻止他们的力气了。



随便他们爱怎样闹都好。因为鲜血已经流出来了。不论是用雨水将身上的味道洗掉,还是再用更多的鲜血洗去,伤痕也不会消失了。



宏哥说有什么新的发展会再打给我,接着就挂上了电话。我又准备爬回我的被窝中。当我发现到有一封从广告设计公司传来的简讯,刚好就是在我打算将手机抛回床铺上的时候。



——请款单尚未回传过来。还有最新版的所有行程时间表以及工作人员配置图等,东西大概只有在雏村先生的地方才拿得到,很抱歉可否麻烦您将上述数据回传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第四代都是独自在经营这些事务的。因为他对金钱非常仔细,所以大概是不敢交由其它人来负责吧?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图面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就因为如此,一旦发生了这种事,周围的人就会很伤脑筋。



没办法。只好去事务所拿了。然后就当作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好了。有关采访的应对和部落格,只要拜托美嘉姊来处理就可以了。



平阪帮事务所的入口处留有细小的血迹。漆黑的血渍甚至喷散到楼梯。我想这应该是从逃跑的嫌犯武器上滴下来的第四代的血。我撑着扶手呆站了一会儿,甚至感觉能闻到铁锈味。



他到底被殴打了多久?即使那个人也只是血肉之躯,若被一大群手持武器的对手包围住也是无计可施。对方如果是采取突袭,那更是无处可逃。



搞不好我也有可能变成那样吧?盯着血迹的我,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我应该要停止这份工作了。等将请款叩送到工作室之后,我就告诉他们。事情发展到这样,有没有我在都无所谓了。第四代也干脆一直待在医院就好了。这样不就不会再被人海扁了?



铁门并未上锁。当我进入事务所内,发现电灯是开着的,冷气也没关。从案发之后,没有任何一名帮众回到这里过。沙发被翻倒,文件也散落满地。里面的房门也是开着。



书房里的情形更是惨烈,在漆黑房间里的书架全被翻倒迭在一起,而且将瓦楞纸箱给压垮。床铺上的床单则是沾满了血迹。



唯有放在办公桌上的计算器一毫不受影响地从屏幕上发出亮光。被开启的画面显示的是一封未寄出的电子邮件。当我看到收件地址的字段中,打着很眼熟的电子邮件地址时,内心感到惊讶。



是我的电子邮件地址。



邮件的内文并没有写任何一行字,只是附加了大量的档案。出纳账本、组织图、时间表、各项联络资料以及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处理表。



我的手伸到键盘上且不断地发抖。



胸口感觉一股灼热感,害得我没办法顺畅呼吸。



当然,为重要档案做备份是常识。所以他原本打算将档案一次寄给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袭击的。不过就如此,不是吗?



我按下了寄信键。第四代最后的意志以光速行经电子回路,流进了我的体内。这种痛和我之前背负的痛完全不同。感觉就像如果静静地放着会在屯脏内膨胀,最后从身体内爆发出来。



我冲出事务所并跑下楼梯。当抵达三楼铁门前,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在我记忆中的景象、声音鲜明地浮现了出来。没错,就是这个地方。帮众们也在场。然后就是第四代的话——



「若是我有什么不测——」



这句话原本应该只是个玩笑话而已。



然而,现在却清楚地在我耳边回荡,已经无法抛开它了。



一——你来管理这群笨蛋。「



拨号音响到第二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大哥?是大哥吗P』



像根电线杆一样粗犷的声音立刻窜入耳中。



『我超担心你的,昨天突然就不见!宏二哥说你好像不太舒服,没问题吧?现在您人在哪里?』



「我在事务所。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大姊这儿啊!』指的是艾丽斯。原来还在艾丽斯那儿喔?的,已经快要找到平阪的窝在哪里了,现在大伙准备耍杀进去!『



「不可以啦,现在不是在做这种事的时候。」



『您在说什么啦P壮大哥被打成这样耶,怎么可能闷不吭声的!?』



从电话中也听得到电线杆背后的帮众们在吶喊。一定要杀了他!要还他五倍!让他们全部送医院!怎么可能只是挨打而已!



我的体内感觉热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



我对着手机发出怒吼。



『——大、大哥?』



电线杆不知所措的声音。



「我现在就过去了,全都给我乖乖地待在那里!」连回应都不听就将手机塞进口袋,奔跑下楼梯。



几乎没有煞车就将脚踏车骑入死巷子,我看到大约二十名左右的彪形大汉聚集在「花丸拉面店」前面。我从脚踏车上跳下,将车子直接抛开,奔跑过去。



「大哥!」



我被电线杆和石头男给夹住,接着在我身旁围上越来越多的帮众。



「大哥,到底怎么了?大姊跟少校现在正要找出平阪的窝——」



「战争!只能开战了!」



「让他们变得跟壮大哥一样!」



「我们早就有被抓进警察局的准备了!」



「就跟你们说不行啦!各位都是活动的工作人员,如果引发暴力事件被逮捕的话,当天的警备就——」



「谁还管那么多啊!」



「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敢动壮大哥的后果是什么!」



「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绝不会原谅他们!」



「搞屁啊你们!」



我大声尖叫,已经完全无法压抑情绪了。帮众们同时受到惊吓,对着我毫不客气地投以尖锐的目光。但我还是不退缩,继续开口: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第四代为了这份工作赌上了他的一切吗!?成立公司、招募人员、想办法集资、到处跟人低头——就快要、就快要开花结果了,结果你们竟然想干些无意义的事来破坏他所有的努力吗!?」



围绕着我的帮众们脸色铁青,训斥依旧继续。



「你们以为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查到炼次哥的手机?你们都被故意引诱了,连这种事都没发现到吗!?想想看正在脑充血的你们带着代徽闹事,活动绝对报销的!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啊!?」



「大、大哥……」



我用喊叫声压过石头男的呻吟。



「你们不都背负着雏村壮一郎的名字吗?!我也一样!难道都忘记了!?」



围绕身边的壮汉们的脸逐渐扭曲,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被我怒骂的关系,或者是心中无法忍受的情绪涌现上来的关系?但我还是把话讲完。



「我是那个人的义弟。所以——」



啊啊,果然是泪水的关系。我的声音就快被涌现上来的情绪给吞没。



「在他回来之前,帮派由我来管理。有意见的人给我站出来!」



我的声音随着带点肿胀感的气息扩张出去。我的拳头和嘴唇不断地颤抖着,泪水充满了双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立在一群壮汉的中央,并努力虚张声势回瞪四十几对忿怒的目光。



我的背部流过带有奇妙冰冷感觉的汗水。



当我还在述说心中感想的时候,手脚流动着奇特的脉动。现在全都已经吐露出来了,全身失去力量的我,感觉快要被沉默给压垮了。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正确的事情?即使是正确的,我是否根本没资格说这些话呢?因为我只是个不具任何力量的——



电线杆的身体在我的面前弯成两半。吓了我一大跳,差点就把身体里全部的气都给吐了出来并跳离现场。



然而,电线杆并不是向前走过来。他当场弯下了腰,将双脚张开至肩膀宽度,并将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低下了头。



站在旁边的石头男也采取同样姿势。就像是海浪退去一样,周围的帮众们也一两人弯腰低头。



那是男人的礼仪。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大哥为我们想这么多。」



电线杆低沉的声音。



「是我们太愚蠢了。」



「差点就要丢壮大哥的脸了。」



「我们相信大哥。」



「只要有大哥在。」



「我们会跟你一辈子的。」



接着帮众们一一抬起头来,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充满干劲的火焰。



「……我们的命就交给大哥了。」



「遵命,交给大哥。」



「交给大哥。」



声音传播开来。



支撑我身体的力量,差点就随着汗水和泪水,从耳朵、从嘴唇间、从眼头流了出来。我用拳头撑着大腿,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还不行。我还得继续虚张声势才行。



「……嗯。我知道了。」



从我干到不得了的喉咙所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我的声音了。



「全都交给我。谢谢你们。」



「我从监视器看到了。你的排场还算不错嘛。」



艾丽斯坐在床铺上露出一副无言的表情。在这间侦探事务所所在的大厦周围,装设有几座可以环顾周围的监视器,使得侦探能够坐在床上就看见外部的情况。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白痴的义气游戏,从头至尾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真的是个很奇特的男子。只要脑袋一充血,不知为何就能以最短距离达到真相。为何平常就做不到呢?」



「没有……我自己也没发觉到……」



我抱着膝坐在床铺前,脑袋感受着冷气吹来的风。由于太多事过于勉强了,所以现在全身无力。仔细想想其实很恐怖。面对都是过去小有名声的不良少年们组成的平阪帮,我居然还能像那样呛声。就像艾丽斯所说,我只要脑袋充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像刚才也是,只能用那种方法了。只是说,有时那种「失败了该怎么办?」的担忧会不知飞到哪里去。



「那是你可以引以为傲的力量。」



艾丽斯面无表情地响应。但是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又不是说能够救谁,只是决定结果的时间比较快而已——不论那是幸福的,或是绝望的。



「你还不简单,居然知道到现在能捕捉到手机讯号其实是平阪设下的陷阱。」



艾丽斯的声音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那只是我突然想到的。为了要说服帮众们。」



「真是被你打败了。你是否要认真将诈骗集团这行当作未来的选项?」



「我会考虑看看的……」



我更加用力抱住膝盖。



「不过那真的是陷阱。」



我抬起头来。



「方才少校联络我。从GPS卫星讯号查出的地址是位于新宿的短期公寓,十几人携带刀械在现场待命,但平阪却不在其中。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也就是说他将手机放在那个房间里,自己却潜伏在其它地方吗?



我实在无法将如此卑劣的行为和我所熟悉的笑容重迭在一起。就因为如此,我更希望能够有机会和他再谈一次。



「所以,平阪的真正目的大概就是这个。」



「……咦?」



「就是第四代累积出来的东西,整个平阪帮。」



我吞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