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仁妮哑口无言。



感觉就像是脚下的地面逐渐塌陷一样。



这景象宛如自己相信的一切，全都被一一涂成黑色。



毁灭的故乡……死去的家人……一切……一切……



得知真相后，欧仁妮无言以对。



「那骨头……是姊姊的……」



「你不是很想见卡莲吗?」



欧仁妮摇摇欲坠，茫然若失到几乎失去意识。



不过，朱利安却只是一味露出冷酷的目光。



「欧仁妮，马上抓住祈梨。」



欧仁妮怎么可能乖乖照做。



她正想要摇头拒绝。



这一瞬间，她的身子擅自动了起来。



「呀。」



祈梨的手腕被扭住，忍不住叫了出来。



（咦!?）



欧仁妮发觉是自己抓住了祈梨，于是吓得开始发抖。



自己居然试图将祈梨交给朱利安。



欧仁妮使尽全身上下的精神试图抵抗。



朱利安不晓得低声念了什么。



这时，欧仁妮感觉全身就像是被束缚住一样。



「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惜跟恶魔订立契约，也要将自己的魔法锻链到极致的动机为何?」



听见朱利安这么说，欧仁妮吓了一跳。



「您……早就知道了吗……!?」



欧仁妮这十六年来的短暂人生中，就只犯过一个错误。



便是和恶魔订下了契约。



她之所以打破这项禁忌，是为了向杀害自己家人、毁灭自己故乡的仇人报复。隶属教会的人当然不能与恶魔订约。不仅是老师朱利安，甚至连好友弗朗西丝卡都被欧仁妮蒙在鼓里。



「你以为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成功和恶魔立约吗?」



朱利安呵呵一笑。



「咦……?」



「当时斥责还年幼不成熟的你，告诉你只要和恶魔立约就能得到魔力的传闻，刻意留下那间放着契约的书库钥匙，设计你犯下这个过错的是谁?」



「难、难道是……老师您……!」



「真要说起来，其实你订立的契约不是真正的恶魔契约。你的确利用了恶魔，不过正确来说，那是为了让你成为我傀儡的咒语。」



「…………!」



欧仁妮的身体被朱利安随心所欲操纵。



她扭着祈梨的手臂、按住祈梨的背，让祈梨跪倒在地。



她用力按住祈梨的头，让祈梨跪在朱利安面前。



不用说，欧仁妮当然不愿意这么做。她的心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欧仁妮的声音不停颤抖。



「为了预防有什么万一，有个能用的棋子当然比没有好不是吗?」



『马上抓住她。』



欧仁妮心中听见了朱利安的声音。



（老师居然对我下这种法术……!）



斗大的泪珠从欧仁妮脸颊滑落。



她内心发出哀号，心头逐渐被黑暗吞噬。



「呜……!」



视线模糊摇晃。



「真拿你没办法，我本来还想可怜可怜你，至少把心留给你。」



朱利安扭动嘴唇，微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就是欧仁妮最后的记忆。



⑩



『欧仁妮，把祈梨杀了。』



「遵命……」



欧仁妮的左手放出光芒。



光线集束在一起，将手刀化为如同字面上形容的利剑。



她想要斩下祈梨的首级。



眼神空洞的她动作犹如傀儡。



「欧仁妮同学一直很信任你!!」



祈梨恶狠狠地瞪着朱利安。



「不想死的话就杀了她啊，你有这种能力。」



朱利安回答，他以毫无感情的笑容，望向抬头瞪着自己的祈梨。



「真是动人的友情。」



另一方面，欧仁妮则是向祈梨步步进逼。



「快住手!欧仁妮同学!!」



「…………」



欧仁妮不发一语。



「就算少了一、两只手脚也无所谓。」



朱利安喃喃低语。



「遵命。」



欧仁妮高举手刀俯瞰祈梨。



「快住手……」



然而，欧仁妮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



她是真的想动手杀掉祈梨。



「…………!」



祈梨闭上眼睛——就在这个时候。



「欧仁妮!快点清醒过来!!」



空无一物的空间裂成两半，弗朗西丝卡从里头飞了出来。



鼓太郎、铃兰和爱尔米娜也紧随在后。



弗朗西丝卡牢牢搂住欧仁妮，制止她的举动。



「欧仁妮由我负责!」



「主人快去保护祈梨殿下。」



铃兰与朱利安展开对峙。



鼓太郎拔腿狂奔。



「祈梨，你没事吧!?」



他冲过去扶起祈梨。



祈梨全身都是擦伤，不过没有大碍，鼓太郎见状松了口气。



「我没事…………你快去救欧仁妮同学!」



另一头，朱利安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斜眼看着鼓太郎一行人。



「我还以为你们得多花点时间才会发现。」



「开什么玩笑!」



鼓太郎将怒气全写在脸上。



「弗朗西丝卡已经把原委告诉我了!你居然敢对欧仁妮他们……!」



朱利安呵呵一笑。



「不晓得她告诉了你什么。」



「你……!居然煽动莫里西欧老师……!」



对朱利安目中无人的态度，弗朗西丝卡也愤怒地瞪过去。



「他是个好人。」



「你还有脸说!」



弗朗西丝卡厉声责骂。



「我没有说谎，他的确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因为那无聊的野心，他应该不会死才对。」



朱利安耸耸肩膀。



听见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弗朗西丝卡更加愤怒了。



「你……你这个人到底糟蹋了多少人!」



「那又如何?」



朱利安微微一笑。



那模样就像是高高在上，嘲笑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世上所有一切。



「呜……」



弗朗西丝卡咬牙切齿。



她无法遏止心头的怒气，但是更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别以为一切都会照你的计画进行!」



鼓太郎大吼。



这时朱利安提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无谓的事。如果你们放弃无谓的抵抗，那我也不会动用武力。」



「你想对祈梨做什么。」



「虽然可怜，不过也只有请她一死而已。」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条件。」



「是吗?」朱利安露出无情的笑容。



「软弱如你，以为有能力阻止现在的我吗?」



朱利安紧握的手心发出光芒，亚当之骨放射出白青色的光线。



不过，鼓太郎并未退却。



「就算能力不够，我还是要阻止你!」



朱利安别说是害怕了，反而使劲紧握手心的石头。



「你只不过是莉莉斯的碎片，居然胆敢口出狂言!真是太碍事了!!」



下一秒钟，惊人的光芒射了出来。



那是热气的暴风。



「呜啊啊啊!」



转眼间，鼓太郎他们便被惊人的风压刮了开去。



如同蔷薇的巨大云朵升起。



「你已经没有存在价值了……」



朱利安已经逃到空中，背对着底下层层黑烟。



而在层层烟雾之中——



「呜……呜呜。」



鼓太郎边呻吟边起身。



大概是因为进了沙子，眼睛痛得无法睁开。



鼓太郎半睁着眼，一一呼喊其它人的名字。



这么做是为了确认大家平安无事。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也许只是因为鼓膜受到爆炸影响，所以听不见也说不定。



他看到一个人影，原来是欧仁妮。



「……鼓太郎?」



欧仁妮的视线和鼓太郎交会了一刹那，但是她马上撇开视线低头。



「快逃吧，鼓太郎……快趁现在逃得远远的。」



欧仁妮边说边想要起身。



她想要离开鼓太郎。



脚步一个不稳的欧仁妮跪倒在地，然后又想迈出步伐，却又再度跌倒。



虽然朱利安的洗脑已经解除了，但是她的身心却处于极度衰弱的状态，脚步虚弱到令人无法置信。



「等一下，欧仁妮!」



欧仁妮并未回头，而是趴在地上试着前进。



鼓太郎一把拉住欧仁妮。



「放手—不要管我!」



欧仁妮试着甩开鼓太郎。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



「放开我!」



欧仁妮指着自己的胸口。



里头有个暗红色的东西在跳动，即便隔着衣服也清晰可见。



那是朱利安欺骗了欧仁妮，而在她身上刻下的服从印记。



也就是恶魔契约的魔法阵。



「这是……!?」



「只要这东西存在，我就没办法反抗老师……!」



欧仁妮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按着胸口，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颤抖。



「虽然我现在勉强维持清醒……还能正常说话……可是，我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去追杀你和祈梨……!」



欧仁妮的呐喊中夹带着泪水。她湿红眼眶，语气中带着哭意。



「…………!」



鼓太郎哑口无言。



面对她深沉的痛苦，鼓太郎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欧仁妮忍不住大喊。



「我不要!如果要我杀你，那我宁愿去死!」



「不可以自暴自弃!我们一起找方法解决!」



「已经够了!」



欧仁妮摇摇头。



「我过去所做的全是白费力气!如果我死在八年前那场火灾就好了!我应该要代替姊姊去死才对!」



「你在胡说什么啊!你姊姊怎么可能希望你代替她去死!」



「一定有!我称呼害死姊姊的人老师，而且从未怀疑过他，一直活得这么逍遥自在!」



「这都是那男人的错!不是你的错!」



「我想要杀了祈梨!不是别人，而是我!!」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



「我会这样都是自己害的。反正就让我自己做傻事了断就好了。」



鼓太郎抓住欧仁妮的肩膀，他没办法扔下欧仁妮自己逃走。



「我一直很庆幸可以遇见你!你救了我好几次，也一直给我勇气!!」



鼓太郎无法原谅朱利安。



他居然将欧仁妮的纯真当成玩具般玩弄，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想跟垃圾一样扔掉；鼓太郎忍不住咒骂他的无情。



鼓太郎认为自己一定、一定要保护欧仁妮才行。



「你这八年没有白费。就算你再怎么否定自己，我也不会忘记与你共处的时光，绝对不会忘记!」



「…………!」



欧仁妮深受感动。



因为鼓太郎这番爱的告白，令她开心到足以抵销内心的黑暗。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她更不能接受鼓太郎的好意。



「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快点走!」



「我不要!!」



鼓太郎摇了摇欧仁妮的肩膀。



「就算你无所谓，我也不会同意!这是我们大家的危机!所以要一起面对!!」



——同一时间，朱利安在逐渐散去的烟雾中找到了祈梨。



祈梨还没有和其它人会合。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试着踏出步伐。



（这些人真爱找麻烦……）



朱利安在心里咒骂。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还难处理，这件事伤害了他的自尊。



（不过，这只是一点误差而已。）



朱利安降落在祈梨前方。



「…………!」



祈梨提高警觉，以蕴含愤怒的眼眸瞪着他。



不过，朱利安却是一副在教训人的模样。



「不要做垂死挣扎了。如果想救同伴，那就乖乖交出你的性命。」



朱利安的笑容里有种傲慢，简直像是自己已经成为了神。



祈梨无法原谅他，完全无法原谅。



「你想用莉莉斯的力量做什么!」



「有些人想让莉莉斯复活，也有人想让亚当复活；就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



祈梨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牺牲了这么多人……!原因却只是因为这样而已吗!」



祈梨的语气里充满愤怒，朱利安却只是耸耸肩膀。



「如果真有想要的东西，应该会愿意牺牲一切。」



「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你只有从别人手上抢走而已!」



「是啊，你说得没错。」朱利安露出苦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祈梨觉得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有一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冰冷感。



（难道他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人类吗……?）



看见祈梨害怕的模样，朱利安十分享受。



「硬要说的话……这个嘛，因为我想要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自由，而这种自由就是力量。财富、武力、地位……对我而言，得到力量的捷径正是亚当圣骨，就只是如此。」



「我绝对……绝对不会把莉莉斯的力量交给你!」



祈梨加重了语气。



（不能原谅——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



祈梨紧握拳头，试着鼓起所有勇气。



「没错，如果要跟你打，甚至连圣骨都是两面刀。不过，前提是我们的力量必须旗鼓相当才行。但是除了圣骨之外，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