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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序的日常生活(1 / 2)



X-DAY(注1:X-DAY原是军事用语,意指「作战预定日」;现今延伸其义为有灾难爆发或不好的事情发生之日。)隔天清晨。



我在6点醒来。即使昨晚睡前我关掉了设定平日起床时间的闹钟,即使我几乎没睡、严重睡眠不足,但是身体还是自动清醒了,这真是讨厌的习惯。



我再度用棉被包住自己,我打算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



楼梯口响起的声音和大门的关门声,应该是老姐吧。现在是她在附近晨跑的时间,昨天之前我都是和老姐一起晨跑,不过因为我没有老姐那样的速度,因此我会在途中转换成自己的步调。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只是,没想到到7点前的这一个小时竟让我感觉意外地漫长。



高岛家的早餐和往常一样,除了我的头发没有因为练习后的淋浴而留下一些湿气之外。



瞳姐来回地看着我跟老姐。



「今天的沙拉如何?我有试着加入昨天买到的紫洋葱喔。」



「很好吃呢,瞳姐。」



老姐立刻回应道。



高岛教练与我们姐妹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得以解开前些日子的误会,在那之后,温馨的高岛家与精致的料理才总算重拾原貌。



「嗯,我也觉得很好吃。」



我也回答了相同的感想。



「这样啊,太好了。」



只见瞳姐拍着手,十分高兴的样子,不只是我,就连老姐在这方面也都是很老实的,尤其新菜色的挑战常常是得不到好评价。



「你都不问我吗?」



完全不受太太关心、神情寂寞的老公现在出现的就是这种光景。



「没什么好问的,你吃什么不都一样吗?」



「怎么这样」



只有身为大骚动元凶的高岛教练,到现在仍得受瞳姐的白眼,要恢复以前热情如火的关系大概还得再花一点时间吧。



虽然瞳姐还不至于只给教练空盘子,或是端出和我们姐妹完全不同的菜色,但是瞳姐在教练土司里加的辣椒酱,似乎有比往常多了一些。



啊那似乎是昨天早上的事。我最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且我也自嘲着这样的自己,心中短暂的安逸转眼间烟消云散。



我得知来梦入侵的消息是昨天早餐后的事,而一晚过后,那些就再也和我毫无关联了。



昨晚扬言再也不练滑冰的我直接回到高岛家,草草洗完澡后便逃到自己二楼的房间,虽然高岛教练不断地安慰我,但是我完全听不进去。



而我的想法,教练应该也全都明白。



※※※※※



我告诉在上学途中遇到的朋友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上学,随后我便转身往回走。



今天就试着跷课吧。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是大约10秒之前的事,而当朋友们跟我说话时,这个想法已经变成了无可动摇的决定。



虽然我算不上是什么优等生,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旷课过,而现在的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拨手机向学校联络,应该不会穿帮吧。



可以的话,请尽量由高岛先生或令姐亲自打电话,或是请他们写承诺书,其实原本是不能让你这样请假的



面对级任导师理所当然的反应,我这么回答道:



「如果有需要的话,老师可以联络我姐姐。」



这种时候,只要利用世人对老姐的印象就行了如果跟她确认妹妹是否缺席,不知道会被那恶名昭彰的樱野鹤纱怎么样冷嘲热讽一般人应该都会这么想吧。



而且,或许是因为没有和父母同住的关系,我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常被别人当做大人看待,如此累积起来的信任当然要善加利用虽然就我昨天的举动来看,根本连大人的边都沾不上。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难得跷了课,去远一点的地方也没关系,可以的话,最好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这样的话,东京珠宝乐园应该算是第一优先顺位吧。



「不对」



更接近现实的思考立刻扫去我心中微微奔放的心情。



既然我以名人妹妹的身份被电视及周刊媒体频繁报道,那么应该也有不少人认得出我的长相,如果在人群当中



独家消息!地点就在东京珠宝乐园,本周刊记者偶然目击樱野鹤纱的妹妹樱野洋子(12岁)!嗯~~她还是一样可爱!可是等一下、今天是星期二,而且还是上午呢!真奇怪,她不用上学吗?



看见记者突然在眼前出现,洋子妹妹手中的爆米花差点掉落地上,面对记者再三的质疑,她给了今天学校是创校纪念日的答覆。



可是,我们向她所就读的小学查证,校方却表示并无此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洋子妹妹,难道说



太可怕了。



既然有这种风险,就得取消前往游乐园的计划,我可不打算连人生都赔掉。



我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一栋被绿色群木围绕、外观精美的白色建筑,那是最近刚开张不久的大型书店白城书局。



那栋建筑楼高5层,地下2层。说到这家书局的特征,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仿欧洲城堡风格的外观,不过除此之外,这家店的另一项特色就是在顶楼5楼的位置设有内装奢华的阅览室,并且仅开放给当日在白城书局购物金额超过两千日币的顾客进入。



我脑袋里浮现出在这里买参考书,然后在阅览室里念书的计划



「也只能这样了吧。」



我干脆地下了决定,失去滑冰后课业的比重也瞬间增加,毕竟我好歹也是个考生。



虽然放弃滑冰,但是我却没有想像中自由,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我可以用参考书当枕头,任意地睡大头觉吧,既然这样,我最好选择一本看起来比较有弹性的参考书。



总之,先试着努力念点书再说吧。



※※※※※



虽然我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回到家,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责备我。



放学后立刻前往滑冰场已经成为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习惯,因此这段时间我光是做不同的事,就会明显地感到不对劲。话说回来,我从待在白城书局的阅览室开始,就隐约察觉到自己难以保持平常心。



「洋子你回来啦。想吃点什么吗?」



「不用。」



面对瞳姐和往常一样亲切的态度,我只是极为简短地回答她的询问;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



我可以吃嘛



在运动选手当中,花式滑冰选手特别需要费心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及体重方面的管理,自从我来到高岛家之后,真正百分之百让食欲满足的经验实在没多少次。



但是现在已经没差了。



「我还是吃点东西好了。」



在瞳姐以新婚妻子的身份来到高岛家之前,我们便是以主要是高岛教练、偶尔是老姐、有时则是我这样的方式来轮流准备餐点,因此在做菜方面我大多能够自理,不过现在的我只是单纯想吃东西而已,我要连原本学校午餐没吃的份也吃回来。



「你、你怎么?」



「什么?」



我嘴里塞着法国面包转过头去,看见瞳姐倒吸一口气的模样,瞳姐似乎临时想起了某个要紧的问题。



「没事。」



瞳姐脑袋里所浮现的东西,恐怕也是高岛家的注意事项之一。



切勿接近突然失控的樱野鹤纱!



也许我在最无可救药的部分被当成和老姐一样了,但是,我除了吃之外也别无选择,这也是为了稍稍填补我心里多出的空洞。



我打开冰箱,见什么就拿什么,虽然从饮食均衡的观点上来看,我拿的东西比较偏肉类,但是蔬菜及水果类的食物也同样被我接二连三地塞入胃袋里。至少能确定的是,我吃进的这些东西对身材娇小的我来说,明显是过多了。



感觉好像在发泄正确来说,我在大肆狂吃一番后,便洗耳恭听好用过的盘子回到我位在2楼的房间,然而,后悔的感觉却大幅削弱了食物所带来的幸福感,对食物总是用心处理的瞳姐看见我没有好好料理食物就大吃大喝的样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加上才刚产生的严重疑问,更加深了自我厌恶的想法。



我开始思考起不再练滑冰的我待在高岛家的意义



我之所以能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练习相当昂贵的花式滑冰,都是因为身为登山家的母亲樱野魅衣将我托付给高岛教练的关系,当然,这也花费了相当庞大的金钱。



老姐在5岁时被高岛教练发掘出她的滑冰天分,于是她离开了因工作无法搬离当地的双亲,独自一人前来东京。



相对地,我不过是靠着老姐的关系才来到这里的。



我抛弃许多人对我的恩惠,真的还有理由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吗?



如果你想滑的话,随时都能过来



昨晚高岛教练这么对我说,但是我不是笨蛋也不是小鬼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要我回头说想滑冰是不可能的。



我一直在烦恼、一直在痛苦着。



而那样的我,最后则因为神尾来梦的拜访被迫面对无可辩驳的现实那就是滑冰对樱野洋子来说太过困难的现实。



没办法,不行的东西就是不行,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懂得放手,这也是很重要的,又没有人规定人生只有滑冰。



「唉」



我对着墙壁发出自嘲的叹息,无论我找再多理由,终究只是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的口号及场面话而已。



我试着把一切矫饰及自怜抛弃,可是,如果直接把我此刻的心情和想法不加修饰地表达出来的话,就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无意义的存在了!



我的脸上露出苦笑。



如果不是花式滑冰,我还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



「洋子,你怎么啦?」



「咦?我怎么了吗?」



我抬起头,发现和我交情不错的两个朋友正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最近洋子常发呆呢。」



「就是说呀,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我有乖乖地来上学,但是直到今天早上,我始终无法从昨天陷入的深渊里爬出来。



「抱歉、抱歉,没什么事啦。」



「最近练习很紧凑吗?」



「不会呀,并没有。」



我迟早都必须说出来的我光是想到这点,心情就十分沉重。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的两个朋友带着略显不安的神情互望了一眼。



「我们是在说志愿学校啦,都没人跟你提过吗?」



「像鹤纱或者是你老妈。」



一个是世界知名的滑冰选手,一个是跨足世界各地的登山家我要念什么学校这种问题,也许她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真好,我妈可是所谓的教育妈妈呢。」



「我是被老爸盯,更惨。」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努力跟上话题的同时也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同班同学几乎都知道我母亲是单亲妈妈,而且还是个登山家,很少有机会和女儿见面。



父亲三年前和母亲离婚后,就立刻与其他对象再婚,此后,别说是母亲,就连我或老姐他也都没来看过。父亲是个家世良好的有钱少爷,同时也是个年轻的企业老板;对那样的父亲来说,母亲的流浪癖似乎让他难以忍受,可是,那样的母亲其实也和父亲一样,是个家世良好的大小姐。



固执的母亲在婚后仍使用原本的姓氏来称呼自己,而我们姐妹也从很早之前就让我们自由选择要使用父亲野村或母方樱野的姓氏,结果正如各位所见,而我们选择樱野的理由,则是因为我和老姐都觉得樱野听起来比较帅气。



随着双亲离异,我们姐妹也正式冠上樱野的姓氏;但是这件事也变成一个契机,导致樱野家与野村家真正彻底断绝关系,母亲同时也与娘家变得疏远,毕竟老妈把女儿摆在外人家里,自己整年待在山中,这也怪不得别人。



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就行了。



该努力的时候就好好努力一下。



偶尔和母亲见面时,大致上是这种感觉,可是,如果她知道我放弃滑冰的话



「唔!」



刹那间我呼吸变得困难,并感到轻微地头晕目眩,我对自己从未经历过的心理状态感到错愕。



平常我总是很期待和母亲见面,我明明一直都在期待才对。



可是,如果如果现在,母亲回来的话怎么办?如果她在我眼前出现的话怎么办?



到时候,我该



「洋子,你还是想念圣杜兰朵吗?」



「我应该不会去那里吧。」



我能够搭上对话真可说是近乎奇迹,要把掉进深渊的自己拉回来,不知耗费了我多大的精神。



「是这样吗?为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啦」



如果继续滑冰的话,已经从那所学校辍学的老姐的阴影将会一直缠着我,但是就算我选择不练也是一样。



为什么你不继续滑冰了呢?这样的问题,我大概得回答好几次吧。



「不过,真的很伤脑筋呢。所谓的大考,说穿了就是和标准战斗嘛。」



「也是和家人的期望战斗。」



听见两个朋友突然莫名成熟的对话,让我不禁想起一件事。



对我来说,我又是在与什么东西战斗呢?



「对了,关于上次那个问题,补习班老师有教我们一个秘诀喔。」



「真的?说来听听吧。」



「我也想知道。」



我立刻跟着说道。总之,现在的我和大家一样都是考生,我肩上的沉重负荷也总算找到了可以卸下的机会。



只是,我觉得我似乎连干劲也一起卸掉了。



似乎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习惯这种感觉。



※※※※※



今天是我离开冰上的第五天。



虽然说是星期六下午,但是秀悟还是跑来当我的家教,从我星期一晚上跑出滑冰场后,这是我第一次再度看到他。



他和往常一样教我功课,直到告一段落后



「你真的再也不滑冰了吗?」



「你少管。」



面对这预期中的质疑,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但是,我在这瞬间感受到的压力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就算你这么说」



虽然我还有彻底拒绝谈论此事的选项,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自己也想说点什么,我希望有人能稍微了解我的心情,而且,我认为尽量发泄心中的怨气,也是扫除对滑冰依依不舍的有效手段。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什么不对啦但你自己能接受吗?」



当然可以无法斩钉截铁地这样说正是我的弱点。



「就算不能接受,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嘛。」



而且,我也已经练不下去了。在冰上的我只是个空壳,我完全找不到自己滑冰的意义。



还有比这更空虚的事吗?



「我就老实说吧,你只是因为鹤纱姐照顾来梦,所以在嫉妒吧?」



这种事,谁都知道!



我努力忍住想如此大叫的冲动,但是在这种地方情绪化也没有意义。



「那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你在胡说什么?」



关于这点,我希望有人能够明白,尤其是秀悟。



这真是一种懦弱的情感。



「这种事你正确地说,没有人会懂的。」



有人能明白被拿来和那种老姐比较时,内心是什么感受吗?



「你应该很喜欢对吧?」



「咦?」



我不禁转头看着秀悟的表情,紧接着连忙移开视线。



「很喜欢滑冰。」



「」



我在这数秒当中以高速运转的思考回路,正急忙在高热状态下重新整理自己的想法。



「我想你应该也有很多理由才对。可是,说到底,其实还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



「就跟你说没那么简单嘛。」



「可是,到最后会碰到的问题,多半还是那个吧。」



我试着等待。我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在等待能够让我完全接受的东西。



「我会想练花式滑冰是我7岁时候的事。」



「是因为在电视上看到旋转动作吗?」



我这么补充道但是随即慌张了起来,因为这是以前秀悟跟老姐提起时,我在一旁偷听而记起来的事。



「我有跟你说过吗?」



「我猜的,然后呢?」



只见秀悟摸摸自己的褐发,并把头发在自己中指上绕了几下,这是他偶尔会有的习惯。



「后来我跑到距离自己家最近的水晶花园来,高岛教练也肯定我的资质。只是,我两个老哥都是踢足球的,我老爸又是个笨蛋,所以相当反对。他说这根本不是男人玩的东西。后来高岛教练甚至跑到我家来说服我的家人,而老妈也赞成我的决定,我才总算能练下去。因为我家的经济不像你们那样宽裕,所以我练滑冰给父母带来不小的负担。」



「这我知道。」



「接下来要说的事,连教练和鹤纱姐我都没跟他们提过。」



这个开场白让我有些幸福,我把下巴放在交迭于桌面的手臂上,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连去学校也常被人说:『一个大男生竟然在练花式滑冰?』尤其女生更常这样说我。可是,我也不是只有玩花式滑冰而已,我在学校也会想踢足球、打棒球,然而我却经常被人排挤。」



「嗯~~」



「就算有些人偶尔让我加入,但只要我稍有失误,就会被人说玩花式滑冰的男人就是怎样怎样的。」



这类的偏见至今仍根深蒂固,不仅在日本如此,连在美国及俄罗斯也是一样,而且除了花式滑冰之外,像芭蕾等运动有时也会有类似的状况。



当然,那种不成熟的情绪发言和我是沾不上边的。



「我四年级的时候有个喜欢的女孩,我鼓起勇气向她告白,结果也是被对方以自己不了解花式滑冰为理由拒绝了。」



虽然是以前的事,但是我仍不禁产生一股安心感,甚至还小声地笑了出来。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我们全家到富士五湖去旅行,我在那里和当地一个女孩处得不错。对方是个感觉像温室千金、可爱到不行的女孩,是大我一岁的五年级学生。」



我的笑容有些抽搐,这个花花公子。



「身高也是对方比我高一点嗯,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吧。那种感觉不知该说是当头棒喝,还是心里头有小鹿乱撞什么的,总之就像是命中注定那样,懂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句话我现在先忍着吧,不要心急。



「后来,那女孩还主动找我去玩滑冰,可不是我找她,是她找我喔!对我来说,那真是求之不得,于是我一直隐瞒自己在练滑冰的事,打算到冰上再让她惊讶一下。不过,我也想到如果我突然秀出花式滑冰的招式,对方可能会却步,所以我就秉持着女士优先的精神,让玲子她先啊、那女孩叫美鹭玲子,名字很好听吧。」



「普通,和我差不多。」



「可是」



秀悟无视我的反应,他此时收起脸上那令人生气的纯真表情,边摇头边叹气道:



「其实我也有料到对方应该挺会滑的,毕竟她家境似乎不错,况且还是对方主动找我。可是,我还是觉得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我,技术会远比她好才对,所以我就想趁这个机会教教她。后来到滑冰场一看,虽然是开放给一般顾客使用的时间,客人却很少,我就想这不就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