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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灾祸浮现于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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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总之……现在的千惠很有可能是寄宿着‘泡祸’的‘潜有者’。”



“是啊。”



“那么,假如这座房子是‘泡祸’的中心点,一个麻烦的问题就是人数过多。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太多的目击者会让我们难以应对。”



“嗯。”



“群草先生可以在一定条件下防止其他人进来,不过光是这样还是没法让人放心。我想,也许还是把照顾店里和梦见子的事委托给别人,让飒姬过来一下比较好。”



“…………是啊。”







在神狩屋和雪乃他们在海部野家的客厅商谈时。



话题的当事人千惠已经离开了家,正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夜幕降临,仿佛泼了一层薄墨的乡村景色中前行。



她握住车把手的手当然仔细地套着白色的布手套。



太阳落山之后,外面的空气变得凉爽宜人。随着渐渐变强的植物气息,自行车穿过周围的风景。



衬衫鼓胀起来,长长的头发也随风飘舞。



现在她是在母亲的指示下,前去探望姑姥姥佐江子的情况。但是,在前往姑姥姥家的途中,千惠的表情不怎么高兴,可以说是接近于面无表情、觉得很麻烦的不悦神色。



“……”



千惠对这位佐江子姑姥姥有种复杂的感情。



总是把“我是海边小镇的女人呢”这样的话挂在嘴上、精神矍铄的姑姥姥是唯一维护千惠洁癖症的亲戚,同时,她也是唯一说姐姐志弦坏话的亲戚。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体育型的佐江子,年幼时活泼健康又泼辣,拥有“成熟的小孩就很弱”的观点。因此,佐江子十分疼爱像是假小子的千惠,却说沉着聪明且病弱的志弦是“只会讲歪理,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



这么想来,她可能是对有学问的人有种负面情结吧。



总之,在千惠的记忆中,佐江子姑姥姥总是有什么好东西就会拿给千惠,但是对待志弦就很过分,甚至对志弦的心脏缺损做出了像是见到鬼一样的评论。



“没有好好继承海部野的血统就生下来的家伙……”



不管她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佐江子曾经这么说过。



而在志弦确定要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她甚至在志弦本人和千惠面前大言不惭地说道。



“这样不是跟吃掉死人的肉来续命一样吗?太可怕了。”



倘若被父亲幸三知道,这句话毫无疑问会激怒他吧。但是,先不提自己的父母,除了千惠和志弦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佐江子在千惠和志弦之外的人面前,这样的话一句也不会说,却不知道为什么故意要在志弦面前说出过分的话。谁也不会怀疑佐江子姑姥姥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志弦自己也曾阻止千惠说出佐江子姑姥姥的言论。



“爸爸和妈妈都会生气的,你绝对不可以讲出去。”



从那以后,千惠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因为姑姥姥是唯一支持千惠洁癖症的人,所以她对姑姥姥的感情很复杂。



老实说,她不喜欢姑姥姥。但是,讨厌这位姑姥姥的话,志弦一定会感到难过的,所以千惠只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尽可能正常地对待佐江子姑姥姥。



不过,她很感谢姑姥姥对于她洁癖症的支持。



姑姥姥长期从事食品加工的工作,所以很了解洗手和除菌的知识。她给了千惠很多建议,也送了她一些肥皂和洗涤剂。对此,千惠心存感激。



千惠一边回想,一边在国道上行进片刻,又骑入旁边的古老岔道,在两侧排列的房子之一前停下了自行车。



这里就是姑姥姥的家。



那位姑姥姥————舟木佐江子的家门前。



“……佐江子婆婆?”



千惠打开了发出“咔啦”响声的玄关大门,一边走入家中一边呼喊。



门没有锁。刚进房内,先是一间没有地板的屋子,古老的木头和尘埃散发出独特味道的昏暗空间与高高的天花板一样,空空荡荡地向四周扩展。



家中很黑,玄关门上的玄关灯光从千惠打开的大门射入。在这从玄关大门笔直射入土地房间的灯光中,依然站在玄关处的千惠拉出了一道轮廓扭曲的长长投影。



房内一片寂静。



日本风房屋中的无尽黑暗散发出仿佛会吞噬人的特有氛围,在千惠的眼前静静地漂浮。



“佐江子婆婆!你在吗?”



千惠大声地向房内喊道。



但是,她的声音就像是被房中的黑暗吸走了一样,连余韵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



没有回应。



平时像这样喊一声之后,耳朵还不背的佐江子都会立刻答话。



只要她在家里……而且是在可以回答的情况下。千惠不由得想到,不管佐江子再怎么精神,她毕竟也是老人,已经到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的年龄。



不祥的想象掠过她的脑海。



“……我要进来了哦?”



千惠喊了一声,踏入了玄关。



她用手关上背后的门,隔着磨砂玻璃的玄关灯光变得微弱起来,屋内更加昏暗了。而且,由于直接的光线被遮住,对比度不再那么明显,黑暗在没有地板的房间内进一步扩张,仿佛深入到了房屋的内部。



鸦雀无声——



在玄关大门关上的房内,深不见底的黑暗几乎让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自从小时候见到姑姥姥昏暗的房子,天生的胆小性格就让千惠一直对这样的空间抱有严重的不安全感。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是大人了,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她不能以这种借口退缩。



千惠就像是在挥去绷在皮肤上的怯懦一样,以超出必要的力道迈出步子,踏入土地房间,按下了门口附近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啪嚓。



古色古香的开关发出了声响。在荧光灯闪烁了几下之后,带有灰暗色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门外平台,有修缮痕迹的拉门,还有通往远处的昏暗走廊展现在眼前。



千惠戴着手套脱掉了鞋,走上平台来到家中。她首先拉开了第一道拉门。这是姑姥姥平时当作起居室使用,她最有可能出现的房间。



千惠开门一看,投射着黑暗阴影的房内只有孤零零的桌子和置物架,还有型号古老的电视机。



收在桌下的椅子上没有人,整个起居室内都没有人影。



千惠暂且点亮起居室的灯光,拉开隔扇来到里面。接着,她把佛堂和厨房的灯光都依次点亮,四处检查,但还是没有找到姑姥姥的踪影。只有无人的寂静在家中静静地扩散。



不仅如此,这里就连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无论是起居室还是厨房,都没有留下今天有人生活在这里的迹象。



姑姥姥昨晚睡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的糟糕想象浮现在脑海中。



姑姥姥可能在被窝中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心里产生了讨厌的想象,千惠在轻微的碾压声中行进于走廊,来到姑姥姥的卧室门前。



“……”



她把手搭在隔扇上,“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千惠试图寻找隔扇对面的声音和气息,却只是感到了一片寂静。



她调整呼吸,下定决心,猛地拉开了隔扇。在“咻”的摩擦音中,隔扇被打开,看到了房内景象的千惠不由得一惊,屏住了呼吸。



卧室的正中央铺着被子。



而被子是鼓起来的。



然而,在这个房间内,她感觉不到活人的体温和气息。



“……婆婆?”



虽然千惠张开了口,但是她的叫声仿佛被吸入了和室的寂静之中,只留下了苍白的回音。



当然没有回应。



她把口中积蓄的唾沫一下子咽了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千惠缓缓地迈出步子,走入和室内。她穿着袜子的脚踩在榻榻米上,进入房间后就能闻到榻榻米和被子的味道,充满整个卧室的冰冷空气让她想象到房间被彻底封闭的景象。



她靠近了被子。



伸出手去。



“!”



如同剥皮般拉开拱起的被子。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人从里面出来后,保留着原来形态的冰冷被窝。



有如空壳的被子。



而姑姥姥不在这里。



佐江子到底在哪?家里面她还能想到的地方就是现在没有人使用的二层,洗澡间还有厕所了。记得在母亲和邻居的闲谈中,她听到独居老人经常会在洗澡间或厕所这样的地方突然死去。



想到这里,她产生了比在卧室找到姑姥姥更糟糕的心情。



走廊的灯光勉强射入昏暗的卧室,千惠俯视着被子,不想立刻前去检查,只好暂时静静地伫立原地。



现在她的心理状态是如果有人同行的话,她一定会躲在那个人的身后。



但是,这里除了千惠,不会有其他人来。



“……”



是就这样回去?



还是厚着脸皮叫别人过来?



正在她犹豫着该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在充斥周围、也填满千惠听觉的异样寂静中,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轻微而诡异的声响。



咕啵……



湿漉漉的声音。



“………………!!”



千惠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了。这声音听起来既遥远又微小,但是在一片宁静的家中,反而会给人留下清晰的印象。



虽然那声音十分诡异,但它同时也是千惠非常熟悉的声响。在千惠打开水龙头后,排水管偶尔也会发出这种空气逆流,如同喉咙被哽住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方向恐怕是在走廊的更远处。



里面并不是洗澡间。卧室前方只有挨着小小后院的走廊,和走廊尽头的厕所。



这是来到房内之后,千惠第一次听到的声响。



现在的她已经很难天真地以为姑姥姥还平安无事了。



“………………”



她不由得竖起耳朵。



可能是自己的听觉过敏了。



千惠想从充斥于整个房间的寂静中,听出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虽然自己也很害怕,但她还是把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向周围扩散的寂静,屏住呼吸搜寻可能混入其中的“某物”。



一片寂静。



周围只有无声的安静。



但是,最终她的耳朵还是发现了那个微弱的“声音”。



在静寂之中,已经不能被称为是声音,十分轻微,又几不可闻的“声音”。



咻——



如同口哨般的轻微声响以人类的耳朵勉强能够听到的音量,混入了卧室门外的走廊空气中。



倘若不是细心留意的话,那是让人几乎无法觉察,微弱却高频的“声音”。



而且,一旦意识到,那不断混入空气的高亢“声音”就会正常地接触她的听觉,煽动起异常的不安。千惠缓缓地转过身去,从卧室这里可以看到走廊前方的拐角,还有充斥在房屋的那一端,有如雾霭般灰蒙蒙的黑暗。



充满了空气的琐碎“声音”的确是从那边传来的。



……那是什么声音?



怯意让她的心脏迅速地跳动,几乎快要炸裂。



然而,无论在脑海中想过多少次“好想回去”,她还是没有付诸实践。自己是来这里调查姑姥姥是否平安无事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要是处理不及时,那就成了自己的责任。



如果姑姥姥陷入了危险的状态,她就因为惧怕毫无根据的想象而逃走,没来得及帮助她,那不就等于是自己杀了她吗?



在制造了这样的事件后,自己还能一如既往地生活在家人之中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而是想象这种状况本身,就让她无法忍耐。



……她不得不去。



只能去看一下了。



小心谨慎的责任感推着她的后背。



像是被人按住并拉扯一般,千惠向只有无尽黑暗的走廊迈出了一步。穿着袜子的脚踏上走廊,体重压在地板上面,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



千惠以看到可怕事物的表情注视着拐角处的黑暗,独自一人伫立在走廊中。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咻——混杂在空气中的高频“声音”如同耳鸣一般,影响了自己的听力和神经。



于是,千惠总算——



咯吱。



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已经无法回头了。胆怯似乎成为了反作用力,让她像是受到了诅咒的束缚一般不停前进。



咯吱、咯吱,她缓缓地踏过地板,接近走廊前方的拐角。随着她不断前行,黑暗也一点一点变浓了,那个耳鸣般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歌声,渐渐地增强了密度。



她不断靠近,被拐角处的黑暗吞没其中的走廊也渐渐地显现出来。



只是看到那片黑暗,就让人很是不安。但是,只要她能走到拐角,墙上就有可以照亮前方的电灯开关。



千惠以那里为目标,迈出了脚步。



同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前方的黑暗。



盯着黑暗只能让人产生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又反过来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比起看下去,还是不看更让人不安和恐惧。



一旦把视线从黑暗上移开,那里就有可能出现什么,因此她会感到挥之不去的不安。这份不安侵蚀了自己的心灵,让她直勾勾地注视着向前方延伸的黑暗通道。



咯吱。



声音响起。她总算抵达了拐角。



里面的走廊应该和后院相连,但是被滑窗包围的走廊完全陷入在黑暗之中,如同被涂上了一层墨色,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注视着仿佛会被吞入其中的黑暗,千惠把手伸向墙上的开关。



只要打开这个,可以照亮走廊的电灯就会发光。



“………………”



啪嚓。



在古老的开关声中,走廊前方的灯光被点亮了。



古旧灯泡的昏暗灯光照亮了其实并不长的走廊一角,尽头处的厕所门和立在旁边的洗面台悄无声息地浮现于黑暗。



在比想象中更加微弱且浑浊的灯光下,她不由得在一瞬间浑身颤抖。从走廊尽头孤零零地突显出来的厕所门和古老的洗手场所,仿佛正在等待什么似的,展现出一副类似于褪色的深棕色照片般诡异的场景。



但是,她不得不去。



没有确认姑姥姥是否倒下,她就不能回去。



咻——那个如同耳鸣般充满空气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时,她忽然觉察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前方的洗手台中,那个古老的水龙头发出来的声响。



也许是松了,亦或是坏掉了,水滴从水龙头中流成了一道细线。



与此同时,水龙头也发出了像是口哨的声音。



明白了声音响起的理由,她稍微放心了一点。



刚才听到的类似于排水管发出的声响,应该就是这个吧。



是水管还是排水口呢。总之,千惠为了看清情况,向浑浊的光芒迈出了一步。



咯吱。她在走廊上前行,走向前方的尽头处。



随着她靠近洗手场所,从水龙头漏出的水线与任它流走的————



“…………………………!!”



咕啵——声音响起,泡沫在蠢动。



千惠屏住了呼吸。异常的——对于她来说,也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不应该存在于此的景象出现在洗面台中。



洗面台被泡沫填满了。



白色的大量泡沫将小小的洗手池装得满满的,简直就像是从排水管中涌出来的一样,时而从下方鼓起,泡沫的数量也会随之增多。



细细的水线消失在泡沫之中。



咻——如同在欢唱侵蚀心灵的歌曲一般,水管的水龙头上浮现着黑色的锈迹。



千惠仿佛受到了诱惑,越走越近。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停思索,却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答案。



咕啵。



只有面前的排水管在鸣叫。



泡沫越来越多,终于轻飘飘地涨到了洗面台的边缘。



于是,咕啵、咕啵……排水管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声音。



泡沫像是在等待千惠站在台前般,突然增强了膨胀的频率。接着,在焦躁的千惠面前,泡沫从洗手池的边缘溢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板上。



“哎……?”



她无能为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粘稠的泡沫不停地溢出,越过水池边缘,开始在地板上扩散。



没多久,泡沫就覆盖了洗面台的下方,如同拥有粘性的泉水,向走廊方向淌去。表面的泡沫分裂为无数的小泡,发出“啪嚓啪嚓”的轻微声响。白色的泉水在一瞬间,忽然缓缓地向自己脚边扩散开来。



“…………”



千惠一言不发地俯视着迫近脚边的泡沫。



对于这无法理解的事态,她停止了思考。



时间暂时停止。



但是————



“…………………………”



千惠停下了动作,连头都无法抬起。



她感到了视线。



就在距离自己俯视脚边的脑袋————



很近的地方。



“…………………………!!”



一股恶寒划过,她屏住了呼吸。



她被盯上了。在俯视脚边的视野之外,稍微抬起视线就能看到的洗面台旁边。



在几乎可以触碰到的近处,一道视线和异样的氛围正盯着她。



“…………………………………………”



至今为止从未感受到、绝非活人的异常气息,在她的面前笔直地盯着自己的额头部位。



那明显是拥有肉块的生物气息,但绝对不是生者,而是感觉不到体温和呼吸,即使如此还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可怕气息。



如同尸体般的气息就在自己视野之外,额头的前方。



它将视线投了过来。



“………………”



只要稍微移高视线,就能看到“那个”。



视野的上端已经可以看到洗面台的边缘。



再向上移一点,就能看到。



它就在那里。但是,出现在眼前的只有充满了泡沫的洗面台,污秽朦胧的镜子和墙壁。



不过,它就在那里。



可以感觉到气息。



只要移高视线,就能看到。



但是,千惠做不到。在担心看到之后会无法挽回,几欲疯狂的紧张感中,她的本能在尖叫。



皮肤已经被恶寒和鸡皮疙瘩覆盖了。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咻——”的声响,那是如同歌声,由水龙头发出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高亢尖锐的“声音”充满了空气本身,占据了她所有的听觉。



填满空气的“声音”像耳鸣般灌入耳中,浸透大脑,渐渐地将人逼至发狂的境地。



千惠没法再忍耐下去了。



恐惧让她浑身颤抖,耳鸣让她快要疯狂。时间也仿佛被冻结,这样的状况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时。就算站着不动,她也会很快疯掉。



已经超越了界限的紧张感让恐惧充满了整个身体。



意识在恐惧的灼烧下快要模糊,而身体也紧绷到开始疼痛。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既然如此。



那么————还是看到比较轻松吧?



那里会不会一无所有,只是胆小的自己在为莫须有的东西害怕?



只要看一眼,就会结束了吧?



只要看一眼。



她抬高了视线。



要结束了。会变轻松的。



脸还朝着脚边,只有眼睛——————



在视线抬高的瞬间,千惠与从洗面台的泡沫中露出上半部分的女性头颅的漆黑眼球视线相交。



刹那间——



“——————————————————————————————!!”



没有发出声音的惨叫从口中迸发。洗面台的泡沫中浮现出长着一头长发的女性头颅上半部分,那大大睁开的眼球中异常巨大的漆黑眼瞳正一动不动地盯向这边。



湿润的黑色长发浸在泡沫中,脸色惨白的女性头颅圆睁着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膜的浑浊眼球,从泡沫中显现。在已经死去,却拥有明确意识的异样眼球与自己四目相对时,千惠的下巴、背部和身体都在痉挛中僵硬,如同被紧箍咒束缚了一样无法动弹,只能在心中发出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