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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宫楼房间的诅咒之兆(2 / 2)


『咦?啊……啊啊,是么。好像是啊』



听到苍衣这么说,神狩屋的声音稍稍明快了一些。



苍衣松了口气。电话那头的伸手作思忖状,从听筒中在苍衣的耳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的呢?』



隔了一会,神狩屋开口道。



「咦?呃……」



『说起来,你说人的身上长出芽来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开始谈论这件事的神狩屋,几乎恢复了到了平时的语气。



『在童话里,荆棘覆盖了城堡,可是你们那边是覆盖了人呢』



「啊,是的」



『这个意思是,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王国么?』



「不清楚……不过感觉不是不可能……」



神狩屋讲出了疑问。苍衣觉得纳闷,不解地这般回应。



『说起来,你知道基督受难的刑具“荆棘头冠”,为什么是“荆棘”的“头冠”么?』



「呃,因为会扎得人痛?」



『这是很朴实的感想,非常不错。其实,与其说那是给予痛苦的刑罚,不如说是对宣讲神之王国的耶稣的讽刺。将头戴荆条王冠的耶稣当成国王,藉此来嘲笑他的悲惨王国。在这层意义上,被戴上荆条的人,或许也可以认为是被荆棘覆盖的国家的比喻』



「被荆棘覆盖,比喻王国……?」



苍衣陷入沉思,转动大脑。



『另外说到被植物覆盖的人,从象征学的观点出发,首先就会想到「格林·曼(Green Man)」呢』



神狩屋接着说道。



「格林曼」



『对,格林·曼。在以前的欧洲,以哥特风格建造的大教堂中,墙壁和柱子上会密密麻麻地被精致的雕刻完全覆盖,那种地方本来的意思是怪诞(grotesque)————也就是充满怪物色彩的中心思想占据的异教或地狱等,相传在基督教义上表现的是邪恶,现在人们也正在对此进行研究。



以著名的“石像鬼”为首,按日本的观点来看很像守护神的外表丑陋凶残的石像,在哥特式教堂中被大量使用。其他还有半人半马的肯特洛伊,生出翅膀的老虎,野兽脑袋的鱼等……总而言之就是雕有很多这类生物相互融合的匪夷所思的怪物。



即便在这种构思中也相当频繁出现的,在学术上也相当引人注目的,就要数“叶子人(格林·曼)”了。胡须和眉毛都是叶片,全身长出叶片,生出芽的人形浮雕。这样一说感觉如何……像么?』



「……!」



苍衣忍不住呼吸为之一窒。



之前稍稍看到过的,用毛巾被盖着的少年的遗体,以及躺在二楼房间里看上去就像一团草的另一具遗体。还没经过时间多少冲刷的这些记忆,硬是在脑中鲜明地浮现出来。



「这……」



『格林曼大多头部被树叶覆盖。就像刚才所说的,胡须和眉毛都是叶片,或表现为从嘴或脸颊生出芽的男性像。其中也有毛骨悚然地笑着张大嘴的男人,从嘴里长出两只硕大叶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浮雕』



「……」



越来越像了。



『相传象征学的研究中发现,那是用来表现早在基督教之前的异教的丰收之神的东西。另外,也指被妖精牢牢结上。不过按照基督教的观点,“异教性质”与“妖精性质”都会原原本本地定为“恶魔性质”』



「妖精……说到妖精,您说过,送玫瑰公主礼物的,还有施加诅咒的,也是其中一种呢」



听到神狩屋的说明,苍衣就像要从可怕的记忆中逃走一般,专注于当下的话题。



「这么说来,用荆棘将城堡周围覆盖的也是……」



『就会是女妖精——Le fait的手笔呢』



神狩屋同意这个说法。



『在格林版的《玫瑰公主》中,是诅咒的力量令城堡被荆棘所包围。佩罗版的《林中睡美人》中,是将死亡诅咒弱化为百年沉睡的仙女为了保护城堡而施展的神通力让荆棘包围了城堡』



「……相差甚远呢」



『倒也不错,还有另一个有名的同类故事。生存年代比佩罗还要早的诗人巴西耳(注1)所写的《五日谈》中的《太阳、月亮和塔利娅》中,仙女本来就没出场呢……』



「连这种版本都有么……」



『嗯,顺便就基督教来讲一讲,在英国一带的魔女狩猎的记载中,关于妖精的记载比恶魔更抢眼。妖精虽然颇得民众的亲睐,但教会会将它们一同视为恶魔,处以极刑。所以虽然在民间故事中被区分开来,但对于教会而言,妖精和邪恶的魔女,似乎都是一样的魔女』



「哈哈……」



苍衣表示同意,但又涌出了其他疑问。



「奇怪了。那么,妖精也好格林曼也好,都是恶魔的话……为什么在大教堂————在教会会出现那种浮雕呢?」



『因为宗教中分天堂和地狱,神与恶魔,善与恶』



神狩屋回答。



『由于说法是这样,所以两面都必须向信徒展示,让世人畏惧坠入地狱而害怕作恶……情况就是这样。不过在佛教中,会通过使用描绘地狱的图卷来阐述观点。不过讽刺的是,人们虽然畏惧令人讨厌的东西,但乐于去看,艺术家也更喜欢将自己的想象力与技术倾注于这种东西上。我认为哥特式教堂的雕刻,可谓就是这种需要与要求之集大成』



「啊,原来是这样……」



※注1:吉姆巴地斯达·巴西耳,意大利诗人、朝臣及童话搜集者。其最为人熟知的成就是他所著的那不勒斯童话集《五日谈》。



4



在这间厚实的窗帘被拉上,灯也不点的小房间里,有套桌椅,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旁边还有大型金属架,上面堆满了业务文件和书籍,充满压迫感的影子洒满房间。



这里是穿过会客室后的隔壁。



辉之的书房。



在这样的小小书房里,身为一家之主的辉之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电脑椅上,光是在暗中无所事事地看着桌上电话亮着的显示正在通话中的红灯。



「…………………………」



辉之好像一具空壳,仿佛沉浸在昏暗之中,孤零零地坐着。



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辉之直到刚才为止一直就像逃避烦躁的情绪一般在打工作上的电话。



家中发生了无法解释的异常。



既然无法解释,工作就不能放下来。



辉之离不开家,为了不让与客户间的工作停滞下来,辉之以遇到抽不开身的情况为由极力拜托事务所的员工代替自己,一直在用电话和电子邮件完成工作上的部署。



辉之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异常与悲剧笼罩着整个家,这些所带来的恐惧也好,悲伤也好,不安也好混乱也好,还有对自己母亲的愤怒也好,辉之全都难以忍受。



辉之已经忍耐不下去了,逃进了自己身为经营者的责任中去。



工作必须进行布置。



不能给事务所的部下以及客户造成麻烦。



因为自己不在而发生的问题,必须解决。



辉之心想,要是工作上的事情一直解决不了就好了。



……他想一直像这样只去思考工作上的事。



可是,自己挑选的员工非常优秀,布置工作没过多久就完成了。



然后就只能等待新工作的邮件了。



辉之放下电话的受话器,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关闭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习惯性地检查起这起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



到底还是做完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留下了自己。



「…………………………」



在这黑暗安静的房间里,自己只能凝视着跟前的光亮。



能够将眼前的一切掩盖过去的名为工作的使命,已经完成得一干二净,只有黑暗空虚的自己以及自己的房间,以及周围扩散开来的令人发疯的现实,留存于此。



在这里,是工作告一段落,感觉就像被剩下来一样的自己。



这时候,电话也有他人开始使用————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只有被孤零零地留下来的,自己。



「…………………………」



思考停止的,只有空虚的自己。



房间沉没在黑暗中,化作一座空有轮廓的山耸立着。



此情此景之中,在自己心头霍然出现的,是甚为空泛的孤独。



不知为何,感觉心一下老了许多,无所适从的孤独,在心口下面心脏周围,弥漫开一片满满的空虚。



心,空荡荡的。



立在桌上的照片,忽然出现在眼中。



上面是耀在地区足球赛上得到季军时,露出的澄澈的笑容。



「…………………………………………!!」



辉之心如刀割。



感情在胸口溃决。



本应一度视而不见的一切感情,如惊涛骇浪般向心头一拥而入,将心摧垮。悲叹、后悔、以及回忆,将胸口撕碎,号泣像洪水一样从喉咙和眼窝中溢出来。



「…………唔……!!咕……唔嗷……嗷……!!耀……!!耀……!!」



压抑过的惨叫漏出来,辉之趴在了桌子上。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将做过笔记的纸捏烂,抓住自己的手臂,用最大力气抓了上去。



将野兽般的咆哮的压下去,弓着背,流下眼泪。屋内的暗处与孤独,进一步让绝望染上被悲伤压碎的心。



「喔喔喔……耀……!!」



为什么。



为什么那孩子要死。



他是个开朗,能干的孩子。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孩子。



他充满正义感,非常机灵,有时候甚至会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大吃一惊,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



他,为什么会……



为什么,要遇到那种事……



「……呜…………呜呜…………!!」



辉之全身颤抖起来,要撕碎灵魂一般开始哭泣。



我要诅咒所有的一切。那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什么。我们应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根本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非得遇到这种悲剧。



我们本该是个幸福的家庭。



本该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庭。



死去的妻子以可怕的姿态复活了,藏在了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家中,为了杀死家人而四处徘徊着。



「……为什么……会这样…………」



就这样,辉之从压烂的肺部,漏出这种呻吟的时候。



「…………………………什……么?」



过了一阵子,辉之用残留着泪意的声音,断断续续在黑中小声嘟嚷。



他突然觉得屋内的空气有股奇妙的怪味。



虽说这是怪味,但并不是不像腐臭那样刺鼻,硬要说的话,类似于淤塞的河流或死水塘的味道。



再举个进一步的例子吧,就像将池塘里带着泥舀上来的水放在火上加温后所散发出来的臭味。



臭味并不是家中发生的。但光是在这所宅子里,不是完全没有头绪的东西,到处都是。



但是,即便这样还是很奇怪。不应该出现这种臭味。



无能无视。辉之缓缓地站起身来,戴上眼镜,然后在黑暗的房间里,敞开了会客室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的门。



「……唔……」



荧光灯晃眼的光线,射进泪水灼过的眼睛。



臭味也变强了。淤塞的池塘一般的臭味,充满了会客室。



辉之揉了揉眼镜下面的眼睛。不久,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



总算能看清楚了。然后在辉之再一次看到会客室里面的东西时,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究竟在发生什么。



水槽,发白发浊了。



养着引以为豪的金鱼的,精心配置过的水族箱,水质发浊发白看不到里面,荧光灯的灯光昏暗地扩散开来。



「…………啊……?」



辉之的脑袋转不过来,感到茫然。



浑浊的水中只能看到里面的水草等东西的影子在晃动,但即便变成了这样的状态,空气泵仍在继续将水质搅浑。浓浓的浊质缓缓地,咕噜咕噜地在水槽中乱转。



好像是金鱼的影子,不时无力地在白色的水中随波逐流,转来转去。



白色的浊质,恐怕是吸水发胀后被剥下来的细碎的皮、被剥下来的鳞片、碱水,然后还有变成病态白色的,粘膜与粘液之类的东西。



大到肉眼可见,小到看不见的白色浊质,大量地混在水槽的水中,浑浊到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在空气泵的搅拌之下,通过太过浑浊而无法起效的过滤装置,在水槽中到处流荡。



然后从水槽盖子的缝隙间



哗地



漏出热气。



「什么……!?」



辉之总算掌握了情况。水槽的温度在异常升高。



水槽里确实安装了管理水温的加热装置。可是温度不可能上升到这个地步。况且里面还安装有恒温装置。



「怎、怎么搞的……?」



加热装置和恒温装置发生故障了?



辉之慌了,但不知如何是好。



加热装置静静地发出声音,混入死亡的水在玻璃缸中缓缓地流动。



辉之准备赶快拔掉电源,挪动内藏空气泵的盖子想将其取下,然而白浊的水面飘荡着腥臭的热气,温度太高,无法出手去碰。



总之必须设法解决。



抽掉水槽中的水,把东西从里面捞出来。



对了,拿工具————



在辉之准备行动,刚离开房间,只见走廊上并立着一大排白色的水槽。



「………………!!」



辉之哑口无言。



摆在走廊上的水槽,全都和里面变得一样眼中白浊,在分别装设其中的荧光灯的照耀下,呈现出一列朦胧的白色。



养金鱼的水槽,养青蛙的水槽,全都变成这个样子。



然后从水面中透出来荧光的白光中,走廊上飘散着热气,弥漫着微微的怪味。



「怎么搞的……?」



辉之呢喃起来。



「怎么搞的……这是……?」



辉之呆呆地,呢喃起来。



怀着留恋养起来的金鱼和青蛙,全都死了。



在耀死的时候,一部分金鱼和青蛙就已经被植物的芽寄生而死掉,而剩下来的这些,现在又被温度异常的水给煮熟,发白变色继而崩解,被空气泵达成细微的皮的碎片,一边弄脏缸里的水一边循环。



全都死绝了,心血也好留恋也好生命也好,全都化为乌有。



留下来的,都变成了在水中一边飘荡,一边撒发着污水味道的恶臭的无数尸体、粘液、皮屑。



如果有存活下来的个体,必须救活。



然而辉之连去确认的干劲都提不起来。在他眼前,唯一只有摆成一排的水槽。无一例外全都塞满让恶臭都变得朦胧的充满绝望的死亡的,水槽。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加热装置发生故障?全都一起?不可能。



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匪夷所思。然后周围弥漫着的东西,乃是令人愕然的异常,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



辉之一边强烈地感受着微寒的紧张,回过神来已经呆住不动。



噗…………咕……只有空气泵加热装置的声音在回荡的寂静,在昏暗的走廊与会客室里弥漫着。



不安忽然在胸口弥漫。



在之前塞满内心的愤怒、悲伤、冲动全部消除之后而产生的缝隙中,不安与恐惧突然涌了上来。



噗…………咕……



低沉的微弱的气泵声,消磨鼓膜一般回荡。



被气泵搅浑的全白浑浊的水槽中,几十只金鱼与青蛙的上百万片碎皮随着水流飘荡打旋。



无数水槽的水面上,散发着空气泵引发的微弱波浪的感觉。



充满这些东西却仍旧静谧、空泛的空气,充斥着空荡荡的黑暗走廊。



而辉之在这走廊中,孤零零的一个人。



「………………」



皮肤上渐渐地微微冒出鸡皮疙瘩。



不安。好像影子里潜藏着什么的不安。



就好像周围各处所有的缝隙中,都有什么在朝这边窥视一般,不安的感觉突然而然就像妄想一样从身体最深处沸腾上涌。



「唔……」



烧焦的走廊地面,还有墙壁。



关着的,通向客厅的门。



以及被死亡塞满的,无数水槽。



不行的。



这下去,是不行的。



源自本能的恐惧在全身扩散开。仿佛刚刚才察觉到存在于周围的东西全都不正常这件事一般,恐惧向意识中溢出。



此刻————



唰啪



在背后,有水声响了起来。



「……!!」



辉之顿时背脊发凉,全身都僵住了。



他犹就像零件卡住一般,慢慢地转过身去。



映入眼中的,首先是被荧光灯照亮的会客室。



然后是摆在墙边的水族箱。



辉之为访客而制作的,引以为豪的水族箱,如今已不见往日的美丽,浑浊不堪,变成一面白色玻璃稳稳地摆在那里。



从被挪开的盖子中窥见的水面中,微微地散发着热气与怪味。



一尘不变。



没有一丝涟漪。



玻璃面看上去也是,只是发白发浊,细小的碎片无力地在里面飘来飘去。好像发出水声的什么东西,根本就看不到。



「………………」



噗…………咕……



唯有气泵声混入其中的寂静,仿佛渗进身体里一般。



是什么?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里面还有活着的金鱼么?



辉之想要这么去想,希望是这个样子。可是他根据长期饲养金鱼的经验,非常清楚大型的流金绝对不是对异常环境适应力强的品种。



那么,究竟是什么?



「……」



吱,辉之脚踩在地板上,地板倾轧发出声音,心中怀着疑问与害怕,走上前去。



身为成年男人的自我意识,身为一家之主的立场,推着他的身体向前进。然后身为饲养爱好者的本能以及自己长年来这些培养金鱼的感情,让他不得不确认水槽中的异样究竟是什么。



……吱



向水槽,靠近。



即便电源线拔掉,气泵停止运作,加热装置的余热仍旧在令水槽中的水继续对流,无数碎渣顺着水流在水中浮游。



辉之站在水槽前面静静地凝视,发现脏兮兮的白浊之中,好像海洋雪一样的白色微尘在摇荡。辉之聚目凝神后,感觉视线和意识仿佛要被吸进去,带去不好的地方一般。



「………………」



辉之静静地凝视着纹丝不动的水面。



水面下面的白浊物质,不断在徐徐循环。



要被吸进去似的,缓缓地浮游。



眼前满满的全是白浊,意识被飘舞其中的鳞的碎片所吸引,被拖进飘荡着的白浊之中沉下去,就这样让意识吸入散发着河水淤塞的臭味的眩晕之中,渐渐变得白浊一般——————



回过神来,脸已经极度靠近浑浊的水面。



「唔……!!」



辉之连忙抽身。在他恢复正常大吃一惊的瞬间,从水面升腾起来的温热的恶臭被他慢慢地吸上了一口。



「唔咕!……唔……咳咳!」



辉之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水槽拉开,抓住水槽的边缘,不住地咳嗽起来。



仿佛微微混杂着腐烂到一半的河水、融解一半的水草、以及病死的鱼的臭味混杂其中的水的臭味,激起强烈的呕吐感,翻江倒海地折腾着肺脏与胃部。辉之抓着水槽的边缘撑住身体,弯着身子不住地咳嗽。



「……咕呕!唔……呕……」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情况?



意识被吸了进去。就像是中了催眠术一样。



辉之拼命地让不住的咳嗽而苦闷难忍的肺脏,以及陷入恐慌的脑袋平静下来。怎么回事?难道里面生成了危险的气体?好像意识不清了。还是说,只是不知不觉间累坏了,快要丧失意识而已?



必须多加注意……



辉之想到这里,而就在这一刻。



噼嚓



随着突然响起的水声,手被抓住了。



「!!」



手被用力抓住的这一刻,全身维持着因咳嗽不止而俯下的这个姿势,僵直了。



突然,抓着水槽边缘的手,被滚烫而柔软的手的触感所覆盖。



抓着被水槽里的水加热,温热的玻璃和铁制框架的坚固触感的那只手的手背上,突然又多了一份被浴室中的洗澡水一般温热的,就像松松软软的肉一样柔软的,湿哒哒的小手的触感。



「…………………………」







辉之看到,水顺着视野角落的水槽侧面流下来。



「…………………………」



时间停止了。



辉之眼睛大睁,眨都没办法眨一下,一动不动。他无法呼吸。



他的膝盖激烈地颤抖着。



他发不出声音,只有刺激神经的耳鸣在耳朵里持续地响着。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冷汗从全身狂喷出来。



「…………………………」



叠在手上的,烂掉一般的温热的,『手』。



只有触感的『手』。视野之外的『手』。



不想看到。不想看到。



但是,眼球就像零件之间存在龃龉一般,一点点不流畅地转向侧边,转向水槽。



「…………」



朝着水槽,向上,向上



「………………!!」



朝着水滑过的玻璃,向上



朝着架子,朝着抓着架子的,自己的手



「不要…………停下…………!!」



然后,朝着自己的手的



手背上面————



看到黏糊糊地搭在手上的,煞白的吸水发胀的婴儿的手,然后与来自同一个方向正看着这边的,挂在煞白的融化到一半的婴儿的脑袋上的漆黑眼睛四目相交的瞬间——————



「——————原谅我……!!」



口中喊了出来。



吸水发胀到几乎崩溃的婴儿的头,张开了没有牙齿的嘴



『慨欸』



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