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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魔狩人如是说(1 / 2)



1



“……呜,果然四月份还很冷。”



稜子边走边将春装的衣襟拢到一起。



“是啊。”



亚纪答道,她也将手插到了衣兜里。



在羽间市市区外不远。这段路程让人切实感到时至今日春风依然彻骨。



那天,亚纪和稜子向医院走去。



黄昏已过,夜晚时时刻刻都在加深。就在这样的时候。



七点过五分。早就过了正常的诊疗时间。亚纪让稜子打电话过去告诉老师今天她要住在自己家里不回去了。亚纪在电话里作了保证,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许可。若是换作其他学校的宿舍就不会这么简单了。虽说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但还是觉得禁止单独行动的原则很讨厌。



出了羽间市区立刻便进了农村。比起房屋,田地和森林开始变得越发显眼,两个女孩子走在这样的昏暗夜路上,确实有些危险。



“……万万没想到会弄到这么晚。”



“是啊。”



“如果要搞到通宵可就讨厌了。好在明天是周六。”



“是啊。不好意思,让你来陪我。”



“没关系。实际上我有点高兴呢。”



“……啊、是吗。”



亚纪有些吃惊地说道,然后稍微加快了脚步。



*



真的没有想到会弄到这么晚。



那天放学后,在和俊也约好要共同战斗后,亚纪首先带着稜子来到了大学附近的修善寺。



修善寺是一座真言宗寺院,距离圣创学院大学步行不到十分钟,几乎可说是同在山中,或者说是大学的隔壁。



因为和大学及附属学校相邻,当然离高中也很近。



寺院的建成并不是很早,至多不过是在江户时代。亚纪等人认为它可能是幕府为了管理政策而特别建造的。但是若说建造的话,住持住在寺院里这点倒是意外地硬派,一般大多数时候都会同时建造住持及其家人的住房的。



“……当遭受怪异危害的时候,一般来说首先要去拜托寺院。然后是祈祷师,最后是新兴宗教。……到了最后,基本就是末期了。”



亚纪对稜子这样说道,总之先假装去看看,但实际上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说起来,羽间周围不知何故似乎有许多“邪魔附身的家系”,当遭受其害时,可以进行驱邪的一大场所似乎就是修善寺。



所谓“附身家系”,粗略来说就是指血脉中寄宿着某种灵物的人家。



那可能是“犬神”,也可能是“猿神”、“蛇神”,据说如果祭祀得当会使家庭富足,反之则会为害。



这些“灵物”无论该家族的血缘者是否希望都会跟着传到他身上。而且作为“附身家系”者的恶意和嫉妒的反应,纵使宿主不希望也会找到对手及其亲属加以伤害。



过去这种家庭屡见不鲜。然后为了去除那些依附的灵物,过去似乎有担当祈祷之责者。而这一任务的一部分,在羽间似乎就是由修善寺承担的。



这些都是从空目那学来的。



总之,亚纪就这样将修善寺选为了最初目标。不过她只是半信半疑,打算在听过随便的说教并进行完徒有其表的祈祷后便马上回去。



在言明有事相求后,她们轻易地会见到了住持。



但是在看到出来的年轻住持后,亚纪一瞬间却想到“完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是个梳背头穿袈裟,从袖子里还露出了劳力士表的住持。



“……欢迎光临。”



面对笑脸相迎的住持,亚纪反射性地差点说出“好的”,不过她还是慌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这种时候有毒舌天赋,还真是辛苦。



住持自称基城。



这位基城与其说是住持,看起来更像是穿上袈裟的无赖,他似乎对亚纪不得已说出的“可能是少女姿态的幽灵的东西”有着强烈兴趣。



“可以请你详细说说吗。”



基城催促道。



“如果是纯粹出于好奇的话,我拒绝。”



对此亚纪这样回答。



“你觉得满怀好奇心的家伙会自己承认吗。”



基城笑着回答。言外之意就是说她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亚纪很意外。



然后她改变了对基城的评价。至少就算这个男的是傻瓜是骗子,但他似乎并不是特意装得很亲切的伪善者。亚纪最讨厌那种在亲切的态度中混杂着好奇心、最终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人。



基城不否认自己很好奇,也没有说一句“或许会帮上什么忙”这样决定性的话。他的态度是想说就说吧。



难对付的家伙。



“……我知道了。”



亚纪姑且将详情告诉给了这名住持。反正,原本就是徒劳。



“……”



基城默默地听着亚纪的话。



他既没有笑也没有否定,更没有谈自身的感受和见闻。也不肯定。开口时,仅仅是问更详细的细节。比如说“那时你有什么感受”,或“有没有感觉什么很奇怪”等等,主要问一些与现象毫无关系的部分。感觉像是读心理咨询手册一样。



而在关系到稜子所说的那些奇妙的“体验”时,这种提问尤为显著。对于每一个现象,他都会详细询问稜子的心理、生理反应。这样与其说是住持,更接近于医生的应对。



当亚纪她们一口气说完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六点半。抵达寺庙是在五点半左右,实际上三十分钟长的话因为他的提问又增加了一倍。



姿势端正地不停说话,由此产生出舒了一口气的疲劳感。



基城给讲累了的亚纪她们煎了绿茶。



基城笑着。



然后,



“最后我再问三个问题,请你们予以回答好吗?”



说着,他投来了询问的视线



虽然表情在笑,但眼睛一点没笑。亚纪开始怀疑这男的到底是不是僧侣。



亚纪答道:



“……好啊。”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们的那个……是叫空目君吧?对于他消失的理由、原因、因果,对于诸如此类的事你们有什么线索吗?可能的话也请告诉我你们的根据和证据。”



亚纪和稜子对看了一眼。



“…………原因,就是‘她’吧。虽然没有证据。”



“嗯,没有证据呢。”



“那么,空目君被‘她’缠住,有什么理由吗?”



“……不知道。”



“因果方面呢?”



“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因为他做了什么坏事而遭到鬼神作崇,或者被谁忌恨而遭诅咒之类的。”



“……这些都不确定。”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基城一瞬间看向虚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么第二个问题。那个‘她’,在你们周围有没有听到过类似‘将人带走的幽灵’这样的传说?或者是在书中读到,或者是空目君有可能知道那类传说,就算是这样微小的线索也好。”



“…………传说……没有。”



亚纪这么说着,稍微有些含糊其辞。她怀疑是否真的该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要完全相信这个男的不容易,对他不了解的事太多了。



稍微烦恼了一会儿。



但结果还是说了。一不做二不休。



亚纪说:



“……书的话我有线索。”



“哦。”



基城似乎原本并不期待,他发出了稍显钦佩的声音。



“知道书名和作者吗?”



“大迫荣一郎,《现代都市传说考》。”



“…………啊,那是真货。很难入手呢。应该是珍本之类的吧。”



“你知道吗?”



基城暧昧地笑了。虽不否定但也没有明言,就是那种态度。这男的从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有明言,一直都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现在那本书在你手上吗?”



“不,那是空目的藏书。不过我有复印件。”



“复印件就那一张?”



“是的。”



“可以交由我来保管吗?”



“行,我不介意。”



“那么给我吧。”



基城拿过复印件,然后重新为二人煎茶。



“我稍微有点事请等一下。之后我再来问最后一个问题。”



这么说着,他站了起来。然后消失到了隔扇对面。



稜子啜饮绿茶的声音震动了充满线香的空气。



亚纪侧耳倾听,基城似乎跑到哪里去打电话了。



二人一时也沉默下来。



基城的电话似乎打完了,但他依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稜子嘟哝道:



“……好慢啊。”



“是呀。”



“……到底在做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但我们不能大意。”



“诶,为什么呢?”



“那个人,大概不单单是个住持。”



“为什么?是因为他带的那块劳力士表吗?正常的啦。我爷爷的葬礼时,和尚还是做奔驰来的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亚纪对稜子的天然感到无奈,她用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人在提问时一直观察我们的表情。那不是看着人眼睛说话的程度,他看着我们的脸并数度移开视线。他是在观察我们的表情。那种眼神是要看破对方有没有撒谎以及相应的心里状态的眼神。”



“诶,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他不是外行。那是牢牢抓住要点、经验丰富的人的做法。……那种做法是普通心理咨询师或刑警的专利。和尚来做就有些过分。”



“诶?那么……”



“虽然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要觉得他只是一个靠在葬礼上念经而发财的人,那我们可能就被骗了。”



“亚纪……这种事情最好小声点说吧…………”



亚纪语调强硬的声音让稜子担心地看向基城消失的那间隔扇。她怕对方会听到。



亚纪也沉默下来侧耳倾听。她不知道基城是否在能听到的距离。



“……是呢。”



为了不再加剧稜子的不安,亚纪压低声音。



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不小心,而是特意要让对方听到。



如果得知这边有所警戒,基城大概就不会做出那种开玩笑的态度了,这便是亚纪的目的。



又过了一会,基城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刚才的对话。



“让你们久等了。”



说着他坐下来,对她们俩露出了与刚才微微有些不同的笑容。



然后他说道:



“那么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了……二位为何会想到来修善寺商量这种事?”



对此亚纪答道:



“因为我听说这里灵验过。至少直到昭和初期,有文献记载过驱魔的实例。”



“……真了不得啊。亏你能找到,太让我钦佩了。”



基城真的感到很佩服。



实际上亚纪也和他一样。记载着这一事例的文献不是亚纪找到的,而是空目的一本藏书里写的。



基城将手伸进袈裟的袖子里。



“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这座修善寺的灵验的真面目吧。”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取出了件东西。



到底会出现什么,会出现怎样可疑的东西呢,亚纪不由得摆好架势。但他拿出来的只是两张毫无奇特之处的紫色卡片。



见此,亚纪呆呆地问道:



“……这是什么啊?”



“所以说这就是灵验的真面目了。因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我想请两位去这里。”



“…………我要生气了。”



基城回答得泰然自若,对此亚纪发出了危险的声音。



那两张卡片是医院的诊察卷。医院的名字是“基金会·内阵会医院”。



稜子露出倍受打击的表情。



这很正常。内阵会医院是当地有名的大型隔离式精神病院,人们开玩笑时常说“你该让内阵先生看看了吧?”



“……回去了,稜子。”



基城慌忙制止站起身来的亚纪。



“啊,不是不是。请稍微等等。”



“我可一点也没发现哪里有搞错。”



亚纪站着,俯视着基城。



“所以说嘛,请听我说。正常的情况下那里的诊察卷是绿色的。”



基城露出怯弱的表情,说道。



“……在内阵会医院,有关于那种事情的专家。这种紫色的诊察卷便是专用于那里的。你不信也不要紧,总之先收下好吗?只要诊察卷在手,全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以去商量。……当然最好还是赶快去。在那个空目君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他将卡片递给二人。



二人都摆好架势。



基城苦笑道:



“……放心啦。绝对不会将你们骗到医院扣留不放的。未经同意强制入院这种事必须要有知事的许可。并且只有在对方十分狂暴的危险场合。你们毫无疑问是正常的,所以放心吧。”



“…………”



亚纪像基城刚才那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当然了她是打算讽刺他一下。基城马上就注意到了。



“真弱啊……”



基城保持着将卡片递出的姿势,同时偏过头来。该怎么办呢,他明显感到困惑不已。



沉默降临。



亚纪突然露出笑容。



然后,一下子从基城手上拿过卡片,并将其中一张递给稜子。



“诶?”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稜子大吃一惊。当然了基层也是一样。



亚纪吃吃地笑了起来。



“觉得我们是高中生就瞧不起我们。刚才的交涉都是我装出来的啦……对不起戏弄了你。但是,我最讨厌被人看扁了。”



基城一瞬间呆住了。但是在渐渐察明事态后,他突然表情一变,开始愉快地呵呵笑起来。



亚纪也笑了。



只有稜子还无法理解状况。



“……诶?怎么回事?”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来回看着大笑的二人。



他们俩又笑了一会儿。



基城就这样笑过一阵后,说道:



“你真坏啊……不,是我被摆了一道。的确似乎是小看你了。”



他搔着头。



“真是位聪明的小姐。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相信我了吗?”



“也不是那样。”



对于基城的问题,亚纪摇了摇头。



“……但是因为没有目标。就只能什么都试试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聪明。”



基城笑道。



亚纪没有回答。



那时亚纪已经转过身,思考要怎么去内阵会医院了。



稜子也抱着外衣站了起来。



然后问道:



“……就这么过去吗?”



这与其说是提问,更接近于确认。



“嗯。”



亚纪点头道:



“……总之,必须救出阿恭。”



2



“————喂,喂,看到了吗?魔王大人的女朋友!”



最初听到稜子这样问时,亚纪心中出现的是平静的动摇。



“……哈?”



自己反问的声音,是打从心底感到吃惊的回响。亚纪听着,感觉那好像是别人发出的声音。



那不是吃惊。



而是混乱,亚纪那对空目的隐秘恋情竟如此突然地…………而且还以这样意想不到的形式迎来了危机。



木户野亚纪是个冷酷的女孩。但那只是表面,而知道这点的只有她自己。



木户野亚纪是个说话恶毒的人。但这样也伤害了自己,她感到十分苦恼,只是知道这些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木户野亚纪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头脑聪明却使她与旁人的鸿沟愈加扩大,成了自己对别人筑起高墙的原因,而知道这点的,依然只有她自己。



然后…………



“……那个男的有病吧?”



如此这般藏起了自己对空目的恋情,老实说对亚纪而言就只有苦恼而已。



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也不告诉对方……不久在毕业的同时各奔东西,这样或许就结束了。



对亚纪来说,她当然害怕那一天的逐步接近,但若要告白她又放不下自己,而且她要避免因此而让旁人看出了她的弱点,同时她也怕可能被拒绝……那样的亚纪要使自己看上去十分强大,这种本能性的心理实在是太强烈。



亚纪像玻璃一样,很强但也脆弱。



*



亚纪并非像大家传说的那样,生于富贵人家。



她的父亲是公司职员,或许多少会比普通人收入高些,母亲则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她就生长在这样极普通的家庭里。



如果说有哪里不同的话,就是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亚纪的父亲作为技术方面的研究员,在大学邂逅了她的母亲。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哥哥继承了父母在理科方面的血统。



取而代之,亚纪则是个贪读书本的孩子。



她用了三年左右的时间便读完了小学图书室里的全部藏书,这成了当时老师们的一大话题。



读完了学校的书后,她便转战到市立图书馆,很快又为图书管理员们熟识。



老实、懂事的亚纪总是受到大人的欢迎,以老师为首的大人们都很喜欢她。



而这样的代价却是,孩子们常常欺负这个老实而傲慢的少女。



无论何时欺负总是阴险的。在现实中决没有漫画所写的那样由一个孩子王发起的、虽然极不讲理却很干巴巴的欺负。现实要更加阴险得多,没有形体,绝大多数时候甚至看不到加害者的身影。而在女孩子的世界里,更是难得会使用暴力。



在小学她的室内鞋被人藏了起来。然后右脚是在厕所里找到的,左脚则是在两个月后的大扫除时被人从泥沟里发现的。



教科书也被泡在了厕所里。几天后,笔记本,以及再后来的笛子,均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她的书包遭人涂鸦。如果是用的油性笔还能设法消除,但那些用刀刻上的文字就完全没辙了。亚纪在六年间换了五回书包。



已经不知道理由为何了。



欺负的次数和种类数也数不清。它们一点点刺痛着亚纪的心,过了六年在升上中学后也依旧如故。



在小升初的过程中,小学时的同学们就这样接着上了中学。



欺负变得阴险至极。



而且大家都无视亚纪。



无论亚纪被做了什么,无论她如何困扰,无论她多么悲伤…………大家都无视她。不与她说话,不同她接近,只是心血来潮会偷看一眼,然后吃吃发笑。



即使告诉老师也没用。那已经是无形的了,任何人都即是欺负的主谋,也是共犯、旁观者和善意的第三者。



告诉老师只会让欺负的行为加剧。



一开始,她哭。



不甘心,悲伤,难过,生气,无力,不讲理……亚纪无可奈何地哭了。但即便她哭,也只会让那些人笑得更欢。



察觉到这点时,亚纪便不再哭了。



取而代之,她萌生出一种轻蔑之情。



扭曲的自尊心支撑着亚纪。她瞧不起周围的一切,蔑视他们的愚昧,在心中嘲笑所有那些互相合作欺负她的同学。



————我是特别的。所有才遭到虐待。



她靠这样想来坚实自我,忍耐着他们不断的欺负。



笨蛋正因为愚蠢所以才做出蠢事。自己不会做那种事。这恰恰证明了自己在精神上的优越…………



这毫无疑问就是真理。



然后她同时也理解到这是扭曲。



通过鄙视他人所得到的强大,妨碍了她去接近别人。



亚纪正确地理解到,这样完全无法改善现状。就这种程度而言亚纪在客观上是很聪明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断鄙视着周围。



不这样她大概就会崩溃。一度建立起的体系,一度被贴上的标签,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如果亚纪做出了忍耐之外的选择,她无疑会对毫无改变的状况绝望。



在现实中是不会有什么戏剧性的改变的。



果然亚纪很特别。她聪明到发现了这点。



亚纪必须坚强。不能再暴露出弱点。如果放弃抵抗,就会被钻空子。哭的话就会被嘲笑。逃跑就输了。



亚纪为了保护自己,只是顽固地保持沉默,不露出破绽,坚定意志,忍耐着。



被抹杀的感情使亚纪变得冷酷,对他人的憎恶培养出她的毒舌。



强烈的优越感和自卑感包裹在亚纪的身外,使她无论面对怎样的状况都会无意识地用冷酷的自己来掩饰。



亚纪既聪明也愚蠢,既强也弱。



亚纪一味地忍耐着…………不久她决定离开本地,来到这所圣创学院大学附属高校念书。



亚纪终于不再忍耐。



她拒绝住校生活。因为九年来的学校生涯使她对集体生活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异常恐惧和警戒。知道这点的父母答应了她的请求。



亚纪会在公寓里一个人住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如果仅就结果而言,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那个从小学起就给她贴上的标签。而且圣学是进升学校,聚集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虽然亚纪多少有些奇怪,但还是被当做普通学生对待。



亚纪那冷静的扭曲铸造了冷酷又聪明的坚强自我。周围人也就以这样的标准看待亚纪。



亚纪第一次被人接受。



第一次有了新天地。



然后在那里…………亚纪遇到了和自己有着完全相同气息的人。



——空目恭一。



相遇后几天,她就在空目的周围状况中感觉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东西。



参照过去的经验,根据观察,毫无疑问亚纪将空目视作“同类”。那种避免与他人进行必要以上接触的倾向,可以被看作是曾遭受过虐待。



最初感到的是对同类的厌恶。



接着感到的是对他的才气的惊叹。



然后在发现了他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超越性时…………亚纪感到自己已无法将视线从空目身上移开。她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明确的恋情。



她没有迷惑。



冷酷的她缓慢地封住了感情。因为经验告诉她,表露感情会成为耻辱。愤怒、悲伤、喜悦。至今为止亚纪所表露出的感情只换来了嘲笑。



亚纪对自己的感情,只知道用理性封闭。



即便对于自己的恋爱,亚纪也只能选择忍耐。



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如今她什么也不想,只字不提对空目的感情。分析、说讨厌的话、冷静到冷漠,她便是这个样子。



但是现在,就连亚纪自己也无法判断那在心中旋转的、类似焦躁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难耐的焦躁烧灼胸膛,无法判断它的理由和对象。



空目陷入了危机,她是在为此事而焦躁吗。



亦或…………这是对于菖蒲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