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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噩梦之色(2 / 2)


空目的表情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强烈反对。



不过空目本人似乎不相信能找出什么线索。



空目之前说



『那样改变不了状况』



他的意思是,目前这次离奇现象的本体还毫无形迹。



唯一的目击情报,就只有武巳看到的少年。所以空目主张,行动也无法对现状有任何改变。



不抓到狐狸尾巴就无法追踪。



而那条尾巴还没有在空目面前出现。



不行也没什么,只要这样能让大伙甘心的话也就随大伙去了。亚纪心想,空目的真实想法应该是这样的。



亚纪觉得这样也不错。



反正包括亚纪在内,大伙都是一群不肯干等的人,而且也没有空目那种只靠头脑就能推进事情发展的能力。



如果真有照片留下来被找到的话,那就飞跃了一大步。



只要把照片拿给武巳看,就能确定怪异少年是不是“想二”。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大伙来到了空目家里。



在空目的引导下,大伙走在西洋风格的走廊上。



拖鞋发出的声音从一楼登上二楼,然而继续往里走,来到了相当深的位置打开门,接着打开荧光灯。



这间屋里摆着两床,看上去是夫妇的寝室。



亚纪不禁呢喃起来



「这里是……?」



俊也说道



「是寝室。空目父母的寝室」



「我不是问这个……」



「嗯?」



那种事一看便知。



问题在于,这件房子里的空气完全没有流通。



屋内的空气中,满满地充斥着冰冷的尘埃味道。凭这一点可以想到,这件屋子很久都没人用过了。



空目没有去管一脸诧异的亚纪,走近屋内。



他一进屋便把更里头的一扇门打开,向大伙展示,说



「……如果跟想二有关的东西还有留着,那应该就在这里了」



亚纪向内窥探,那是一个大型衣橱。



可是放在里面的东西只有少得可怜的衣服,以及比衣服多上好几倍的大量闲置品。这里彻底丧失衣橱的功能,完全沦为普通的仓库。地板和东西之上都积着厚厚的白灰。



这里闲置的事件显然比卧室更久。



亚纪从柜门向内窥视,想进去又没有进去。



「…………」



「应该在父母离异之后就没人碰过了。最少也有十年了吧」



空目对犹犹豫豫的亚纪进行解说。



“十年尘埃”这个词虽然听过惯用语,但基本看不到实物,就算是亚纪也有所忌惮。



「…………首先得拿吸尘器呢」



亚纪先且转过头去,说出这样的话。



「……好」



俊也对这个家似乎非常熟悉,答应之后便离开房间去拿吸尘器了。







————用吸尘器大致清扫一番之后,总算可以在卧室里干活了。



亚纪她们迅速对衣橱里塞的东西进行检查。



俊也独自进入衣橱,把里面的东西搬到外面。他一搬出来,亚纪和武巳就开始检查。



空目不在这间卧室,让他去其他房间的柜子里调查更小规模的头绪了。



卧室里已经放了两张床,没有多大空间,太多人挤在里面反而会难以施展,而且衣橱里最多也只能进俊也一个人。



而且,这个家的主人要是在旁边也很难尽情搜索。



于是,现在就是他们三个人在卧室里默默地进行检查。



俊也从衣橱里把瓦楞纸箱、嵌了油画的小型画框等东西纷纷搬出来,其他人把它们打开调查里面的东西,但确实如空目所说,明显只收了一些老旧玩意。



亚纪要是回本家,这类东西要多少也都能找出来。



上小学时用的颜料组合,放了练字用品的箱型包……不相关的东西里面混进了很多诸如此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表面都附着着灰尘,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虽然很清楚,但亚纪再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这些东西被放置了很久很久。



亚纪和武巳默默地调查那些东西,但并没有找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工作十分枯燥。



一次——



「……找到相册盒了」



俊也这样说着,拿出了几个盒子,但那些相册全都没有用过。



在那之后就再没找到任何跟照片有关的东西了。



不久,从纸箱里面发现了蜡笔盒。



打开来一瞧,里面放着各种颜色脏兮兮的旧蜡笔,长短不一的蜡笔被随意地摆放着,里面没有找到红色的蜡笔。盒子里彻底没有『大红』『朱红』等鲜艳的红色系颜色。



在那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



「…………」



单调的工作持续进行下去,武巳忽然开口了



「……话说啊」



「嗯?」



亚纪没有转头,直接应了声。



武巳向亚纪问了出来



「……你觉得,那个蒙住眼睛的孩子真的是笔下的弟弟么?」



亚纪不晓得武巳出自什么想法这么问的,冷冷冰冰地答道



「天知道」



「也是……」



武巳对亚纪的回答并没怎么失望。



由其可见他没指望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似乎只是闲得发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武巳也不能不顾门限在这里无止尽地耗下去。



「那种事,只有恭仔能判断啊」



亚纪随口应答,但又随口附和了一声。



「是啊」



武巳看起来也不在意,把那话当真了。



「陛下果然很厉害啊。那么匪夷所思的事件全都有条有理地推理出来……」



「…………」



武巳一边说一边叹息。



听过就算也无妨,不过亚纪还是决定跟他说上一说。虽说那也难怪,但武巳在根本性的地方产生了误解。



「近藤……」



「嗯?」



「你觉得恭仔真的是用条理来考虑一切的么?」



「…………诶?」



武巳对那种事似乎想都不曾想过,动作下意识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亚纪脸也不抬给出答复



「我是说,恭仔才不是什么理论派」



对此,武巳掩饰不住自己的困惑。



「……你在开玩笑?」



「你觉得呢?」



「不像」



「是真的。恭仔是直觉先于理论的类型」



亚纪最开始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恭仔不会像下将棋那样从第一步开始就循序渐进地去思考。他最先动用的是“直觉”。在那个时候,答案就已经得出九成了。他是感觉形的人哦」



「喔……?」



「恭仔的“直觉”虽然非常准确,可他只用理性去判断,是吧?就算骗人的也好,也必须有根有据,不然恭仔是不会接受的。所以他能靠着最开始“直觉”来塑形,用理论进行巩固。因为理论是来做补充的,所有有时会出现跳跃和破绽」



「…………」



对亚纪的解说,武巳百思不得其解。



「………………是这样么?」



「你果然没察觉到啊……」



亚纪叹了口气。



空目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条理十分清晰,所以像武巳这样只听不思考的话就会全盘相信。



但是让亚纪来说,那些『异界』之类的东西并不能光凭理论来解读。光凭人的理论不可能解开完全超越人类智慧的『异常存在』的法则。



那种东西逾越了人类的理性思维,能够诠释那些东西的,唯有疯子的理论。



在这种层面上来说,空目是个“疯子”。在跟空目认识一段时间之后,亚纪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是,亚纪的心意并没有因此改变。



那样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恭仔一开始就根本不会用理论来思考」



「……」



「他是先用直觉去找答案的类型。可是支持那份直觉的“感情”部分完全缺失了,所以才会用理论来填补空缺,一直挣扎。难得拥有那么优秀的直觉,恭仔却不相信它。因为硬要说的话,相信直觉就等于是感情用事呢」



对亚纪这番话,武巳有些听愣了。



「…………一副『从来都没去想过』的表情呢」



亚纪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武巳看去。



武巳惊讶地瞪圆眼睛,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真的么?」



「至少我是这么看的」



「那么说来……」



「嗯?」



亚纪一副『听听你高见』的样子,武巳说道



「这件事的答案,陛下已经知道么?」



武巳这样说道,示意自己周围的一座座闲置物堆成的小山。



如果亚纪说的没错,那么现在做的这些工作完全是在白费力气了。



「…………」



在漫长的沉默中,俊也又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地上。他应该听到了武巳和亚纪的对话,但什么也不说。



然后,亚纪答道



「……天知道」



「咦?可是……」



「我可不知道恭仔会在什么时候,哪个阶段得出答案。要是没有线索还能弄清一切的话,那就不是“直觉”而是“超能力了”」



「这样啊……」



「就是这么回事」



武巳一副想通了的表情点点头,但没多久又有些纳闷了。



「…………话说,我们刚才在谈什么?」



「都是闲话。赶快动手吧」



亚纪对大惑不解的武巳直言说道。



最后一直找到了九点钟,但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跟空目说的一样,一张照片都找不到。



4



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夜晚。



……哐、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进武巳的耳朵。



这里是宿舍的寝室里。



武巳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着被窗帘盖住的窗户,感到不可思议,歪起了脑袋。



「…………」



这是个寂静的夜晚。



连一丝风声也听不到。



在这寂静之中,窗户响了一声。声音过剩地响起,自然而然地触动了武巳的听觉。



「…………」



武巳再次歪起脑袋。



他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在响。



他知道是玻璃发出的声音,可他以自己的经验想象不到无风的夜里有什么会撞上窗户造成响声。



他开始觉得奇怪。



当初他以为是虫子什么的撞到了窗户,却又注意到那个声音有些沉重。



那声音很小,但不算清脆,不像甲虫撞上去弹开发出来的,更像是有东西压在上面,没有弹开而是停在上面,十分模糊的声音。



「…………」



武巳直直地看着窗户。



窗帘那头的,窗户。



没有声音。



然而即便隔着窗帘也能窥测……浓密几乎成为半流体的寂静夜色,渗透进静得缺乏现实感的空气中,充满整个外界。



刚才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敲了下窗户。



就像要把人吸过去一般,只有那点动静令人在意。



武巳扫视屋内,发觉景色出奇的空洞。



荧光灯的人造光线照亮房间,朦胧的阴影剥夺整个房间的现实感。



只有窗户在鲜红涌现的现实感之下,存在感异样鲜明。几乎要渗出一般的存在感浸透房间,气息隔着窗帘传了过来。



只是,感觉到了。



在一窗之隔的黑暗中,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存在感。



感觉到,被窗帘遮住的视野那头,有什么东西在笑。



有人把脸凑近窗户,正向内窥视,散发着就像在笑一样的,酷似预感的气息。



————窗帘那头。



玻璃那头,有张孩子苍白的脸。



武巳摆了摆头,然而讨厌的想象缭绕着脑髓驱之不散。



富有粘性的幻象紧紧粘附着,在武巳的脑海中笑着。



或许是错觉,感觉寒气从皮肤渗透进来。



讨厌的幻象在脑海中愈发强烈。



「……」



在窗帘那头感觉到了视线。



身旁的窗帘,散发着有人正从窗户向内窥视的气息。



总感觉窗户那头有张脸,那份预感被可怕的确信感所入侵,侵蚀整体意识。



「…………」



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紧张感令体毛根根倒竖。



窗外投来的视线在脖子上撩过,直直地盯着武巳,盯着武巳的侧脸。



武巳已经不敢再看窗户了。他把目光落在桌上,决定有意识地不看窗户。然而他的意识更加明确地转向窗户,让那气息和呼吸传了进来。眼角的窗帘鲜明地强调着自身的存在感,整个脑子被窗户完全占据。



黑暗在呼吸。



窗外有张孩子的脸。



有。



肯定有。



紧张感令颌关节发僵,下巴发直。



视线与恐惧在全身皮肤之上到处乱扫,牙齿开始咬合不上了。



不久——————



…………哐、



窗户,响了。



「!」



一听到这个声音,心脏猛然一跳,差点呼吸骤停。



武巳慢慢地转向窗户。窗户被窗帘遮住了,然是在那头,的的确确……的的确确有东西正在静静地呼吸。



「………………」



周围一片寂静。



……哐、



窗户,又响了。



一声不吭地注视一段时间后,武巳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窗外传来的声音明确地传了过来,主张着那边有东西。



……哐……哐……



窗外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打着窗户。那种声音听上去,就像某种柔软的东西正在敲击玻璃。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东西。



……哐、哐、哐、哐、



声音的频率在增加。



外面肯定有东西,这已经不容怀疑了。



窗户的响声开始变得执着。



武巳走进窗户,然而脚却违抗意识,完全没有前进。



手、脚、身体,都在颤抖。要走的不过只有几步之遥,然却却需要非同寻常的精力与体力。



在强烈紧张之下,他呼吸紊乱,心脏收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



他总算来到了窗户跟前。



声音,戛然而止。



「…………………………」



一片寂静。



窗户跟原来一样,毫无生机地垂着。之前的存在感也荡然无存了。



只有空洞的死寂,平静地笼罩着这间屋子,笼罩着整栋楼,笼罩着整个世界。



一片寂静。



武巳在寂静中缓缓地把手伸向窗帘,将粗糙的布料抓在手里。



他准备拉开……但犹豫了。



「……」



一片寂静。



心跳声在体腔内回荡。



想要让紊乱的呼吸平静下来却不得要领。



在强烈的紧张之下,他再次向受众注入力量。



哗的一声,他用力拉开了窗帘。



「——————————!」



他口中迸发惨叫。



那里有只细细的煞白小手,鲜明地浮现在黑暗之中。



在窗户外面,一只手从下面伸了上来。那是只小孩的手,皮肤是死人的颜色,手里握着一支红蜡笔。



手,动了起来。



哐,蜡笔敲在了玻璃上,划出一道红线。



只见玻璃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涂鸦。那诡异而天真的鲜红色,就像血的颜色。



那是人,是动物,是怪物,是图形。



那团毫无意义的涂鸦却像壁画,像象形文字一样,让人能够感受到某种意念。那是宗教性的东西,也是魔法性的东西,是神圣,也是邪恶。意念被图案淹没,被几何学层面的疯狂与天真无邪给彻底涂写。



煞白的手执着地蠕动着。



窗户再次发出哐的声音,蜡笔在上面又划出一道红线。



线条由下往上拉得好长,从窗户的下端缓慢地升到中间部位,又慢慢地越过了孩子的身高,到达了窗户顶头。



而且————画线的那只手伸长了。



就像苍白的肉肉揉成的粘土一样,那手从窗户下面硬生生地伸到了上面。



诡异的手用蜡笔勾勒出几何学图案。



面对那份异常,武巳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刻,气息达到饱和。



以这一刻为分界线,世界向别种东西变质。



那些气息从窗户外面,身后的门外头,床底下,橱柜的缝隙中,接连不断地匍匐涌现。



它们蠕动、扭曲、扩散、收缩、溶解、变形、又再次成型,同时匍匐着、匍匐着向脚下聚集。



那些异形就像脓水一样,从黑暗中涌出来,在地上边爬行边溶解崩溃,同时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如此骇人的场景,令武巳身体发软。



等武巳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浑身僵硬,抖个不停。不管转身也好,大叫也好,都办不到。



他的灵魂和肉体被恐惧抓住,束缚住。全身寒毛根根倒数,每一寸皮肤都过敏地感知到空气的运动。他紧盯着眼前那只白手,在动弹不得的状态下,不寒而栗的皮肤感知着周围气息的一切举动。



周围的动态统统传导过来。无数异形的气息紧密地从背后爬过来。



白手一门心思地划着血色的线条,如同痛苦翻滚一般将毫无意义的图形和线条涂在玻璃表面。



不久,异样的气味飘荡过来。



那个味道拥有强烈的渲染力,开始与空气混合。



那个气味,不属于这个世界。



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枯草之中掺了些许铁锈的味道——————



………………



…………………………







………………



在微微发亮的晨光中,武巳醒了过来。



他在床上望着屋子,起初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他很混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因为刚醒来的感觉混乱,梦境与现实的记忆交融在了一起。但是,武巳渐渐取回了现实感,过了许久总算意识到刚才是一场梦。



他又在被窝里呆上了一阵子。



他心跳剧烈,汗湿夹背。



确定那是一场梦之后,紧张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把肺里的气完全呼出,用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拢了下汗湿的头发。



那,是场噩梦吧。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



之前感受到的气息活动,如今在皮肤上仍旧活灵活现。



然而真实的只有感觉,细节的记忆却迅速变得模糊。就这样起床的话,肯定基本上都会忘掉。



武巳翻了个身,把枕边找到的闹钟抓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盯着表盘。



————四点五十八分。



武巳叹了口气,感叹好久都没有这么早醒过了。



「…………」



天似乎已经开始亮了。



在床上望见的景色,罩着一层跟窗帘相同颜色的淡淡影子。



呼吸完全平静下来之后,他听到了同寝室的冲本发出的微弱鼾声。起床时间是六点,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睡意。



「唔……」



武巳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噩梦中的紧张感害得他全身各处都不舒坦。



「……」



武巳心想,说不定现在已经可以起床了,于是起身出了被窝。



汗湿的身体一接触外界的空气便感到一阵凉爽。武巳准备顺势将窗户打开,就走向了窗帘。



尽管对不住冲本,不过这点小动静应该不会吵醒他。



武巳拉开了窗帘。



「…………!」



这一刻,武巳哑口无言。



他霎时间感觉窗户就像沾满了血。



窗户上整面都是用鲜红的蜡笔画的涂鸦。



那不是梦中发生的事,是现实。



在朝阳白灿灿的光芒的照耀下,红色的图案在窗户上格外显眼。



那整面乱涂乱画上去的线条,构成绘画,构成图案,构成图形……有时看起来就像文字,用分辨不清是何语种的一样语言,就像令人讨厌的咒文一样,写在上面。



那些东西幼稚、笨拙,却又因此表现出纯粹的疯狂,令武巳产生奇寒无比的惧意。



「………………」



面对涂成鲜红的窗户,武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