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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3 森林深处(1 / 2)



我在笔记本里写了各种计划,然后一步一步地付诸实践。



我写了和内田去探险的计划、在图书馆里阅读的计划和用乐高积木搭建太空站的计划,还有练习西洋棋的计划,以及和大姐姐两个人一起去海边的计划。



我可以用笔记本的方格写出漂亮的,时间表。大计划分割成小计划,大的时间表分割成小的时间表。这样一来,时间就像乐高积木一样,而我就像在玩积木一般组合它们。只要将一切完美地组合好,成为一个出色大人的计划也能顺利完成。



我不讨厌学校,只是学校的时间表不自由。如果我可以自己安排学校的时间表,那就非常开心了。



为了迎接暑假,我在笔记本里写了好几个计划。我分割时间,规划出不同的区间,再进行排列组合。这是为了能尽可能地实践更多开心的事情。







学期结束那一天,我们在体育馆里听校长讲完话,开始大扫除。我仔细地把窗户擦到光亮透明。当我投入工作时,滨本同学拿着扫把走过来。



“青山,你明天要去夏日祭典吗?”她问道。



“去的可能性很高。”我回答道。



那时候,铃木转着手上的抹布大叫道:“甜蜜蜜!”



铃木帝国的皇帝总是毫不松懈地监视着大家。



我不由得想向铃木抗议,结果滨本同学抢先一步回过头去。“对啦,我们就是甜蜜蜜!有什么意见吗?”她大叫道,全班顿时鸦雀无声。一直以来还没有一个孩子像这样回过嘴,所以铃木也只是呆呆地瞪大眼睛。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之后呢喃着“真的甜蜜蜜啊……”,接着走出了教室。



滨本同学转过来低声说道:“刚才是骗他的,因为他实在太烦了。”我很佩服她。



放学后,内田在回家路上问我:“你们真的甜蜜蜜吗?”



“才没有咧。”



“那滨本同学为什么那样说?”



“因为主张‘我们没有甜蜜蜜’的话,铃木就更想捉弄我们,所以她才想用承认甜蜜蜜这一招让他说不出话来。那就是她的作战策略。”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真的甜蜜蜜,吓了一跳呢。”



“没有的事。”



内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过我觉得啊,说了那种谎以后,铃木搞不好会更生气。”



“为什么?”



“因为铃木喜欢滨本同学。”



我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后说道:“那就奇怪了,铃木不是每次都嘲弄滨本同学吗?如果真的喜欢她,做出那些让她讨厌的事并不合理呀。”



“我也不清楚,可铃木就是喜欢滨本同学。”



“你怎么知道?”



“通过观察,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吧。铃木只是害怕才说不出口。”



我很佩服内田的观察能力。不知为何,我的心里萌生了莫名的情绪,既像是开心又似乎是兴奋难耐。我甚至觉得自己差点就能和铃木成为朋友了。



“这样啊,铃木喜欢滨本同学啊。我之前完全不知道。如果他喜欢她,完全可以和我说清楚啊。”



“那种事情铃木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



“不好意思啊。”



“铃木喜欢滨本同学,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喜欢上别人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吗?我爸爸也是喜欢上我妈妈,所以才结婚了。要是我爸爸没有喜欢上我妈妈,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说得也是,只是啊……”内田笑了,“青山,你真的不懂呢。”



“我不懂吗?”



我们来到牙科医院前面,我看到旁边的空地上的杂草随着热风摆动。蓝天里的积云好像在泳池畔吃的冰激凌,看起来很美味。蝉停在行道树上,大声地鸣叫着。柏油路向远处延伸,另一头像浸在热水里一样,似乎微微摇动着。



和内田道别时,我感受到从明天起暑假就真的开始了。



“内田,我们从明天就开始放暑假了。对于这个美好的事实,你有什么想法?”



“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我们会做很多不一样的事情吧,包括很多计划。”



“对啊。”



“你也要参加夏日祭典吗?”



“我要去。”



“我也去,听说滨本同学也会来哦。只要参加了夏日祭典,就会觉得暑假真的来了。所谓的‘深刻的感受’,大概就是在说这样的事吧。”







镇上的夏日祭典由各区的管理委员会轮流主办。公园的广场会挂上大红灯笼,邻居都会搭起棚架摆夜市摊。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夏日祭典的规模小得可怜,不太像那么回事。不过,随着住宅区的空地逐渐被填满,参加者增加不少,祭典也变得热闹。



隔天是星期六。夏日祭典还没开始,妹妹一大早就吵着要穿浴衣,害妈妈很头疼。每次妈妈让她再等等,她都会气鼓鼓的,像一颗麻糬,甚至还不满地哼了哼鼻子。



“真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又和你没关系。”



她最近刚学会这个词,不管什么都要说“没关系”,自以为了不起。我觉得她无药可救了,只能置之不理。



一过中午,公园那边就传来热闹的声音,于是我和爸爸出门去看看情况。



足球场上搭起了盂兰盆舞的高台,电线上悬挂着灯笼。爸爸和区会长吉田先生、“海边的咖啡厅”的山口先生等人交谈着。据说山口先生今天没有营业,一大早就来帮忙筹备夏日祭典。爸爸开始帮忙搭棚架,我便先回家整理研究事项。为了让自己晚上不犯困,我睡了午觉。



日落后,我和妈妈、妹妹出门去参加夏日祭典。



住宅区里到处听得到孩子的声音,还能看到朝着相同方向走去的人群。只有夏日祭典的晚上,才会直到深夜都能听到人声。妹妹终于获准穿上浴衣,整个人心满意足。她穿着浴衣走路,看起来就像一只短小的金鱼。途中她遇到了同班同学,便嬉笑打闹了一番。



夜晚降临后,公园就像另一个世界。爸爸他们正在摊位上炒着日式炒面。摊位的灯火和悬挂在盂兰盆舞高台四周的灯笼,让六角形的公园大放光明,仿佛全部光亮都沉淀在夜晚的底部。



我们逛了一圈夜市,还看了爸爸制作日式炒面的过程,也玩了捞金鱼。妹妹在邻居的指导下跳起了盂兰盆舞。



小学班上的女生从旁经过。她们都穿着浴衣,滨本同学也在里面。她摆弄着身上的浴衣对我说道:“你看,是浴衣哦,适合我吗?”



“不会显得很短小。”我陈述自己的意见,但滨本同学似乎很不满。妈妈说道:“好适合你啊。”她就开心地笑了,然后和其他孩子一起去跳舞了。



“那个孩子就是滨本同学?”



“是啊,她知道相对论。”



“好可爱的女孩呀,像洋娃娃似的。”



夏日祭典的夜晚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



当我和妈妈看着盂兰盆舞时,大姐姐从人群中走出来,同行的还有牙科医院的医生和柜台的大姐姐。妈妈打招呼道:“晚上好。”大姐姐也低头说道:“晚上好。”她说刚刚在抽奖游戏的棚子那里帮忙,后来有人换手,她就跑出来玩了。



“青山,你也对夏日祭典这种活动感兴趣吗?”大姐姐微笑着说道,“还是说,你在研究夏日祭典?”



“我今晚休息。”



“是啊,偶尔还是要休息一下。今天不犯困了吗?”



“今天没问题。”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就那样一起望着妹妹跳盂兰盆舞。



“你不跳吗,少年?”大姐姐问我。



“我不跳。”



“为什么?”



“我一跳舞就会变得像机器人,我想一定是自己的脑子里装了太多理论。”



牙科医院的医生露出严肃的神情说道:“毕竟你是科学之子嘛。”因此,大姐姐她们都笑了。然后,医生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一行人便迈开步伐离去。







我后来找到内田,他和他的父母一起走着。我打招呼道:“晚上好。”内田的爸爸瘦瘦的,妈妈则胖胖的。



我和内田决定一起逛夏日祭典。



公园的角落里有大红灯笼发出光芒,我们就坐在那里吃刨冰。刨冰像南极一样冰冷,让我的脑袋冷却下来。



内田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



“铃木也会来吗?”



“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我不太想碰到他。”



“我也不喜欢碰到铃木然后吵架,不过他没有权利妨碍我们。我们要自由地参加夏日祭典,也要去探险。”



滨本同学和妹妹没完没了地跳着盂兰盆舞。大家都好喜欢跳舞。滨本同学一边跳一边向我们挥手,我也挥了挥手。



“青山——”



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后有人抓住我的裤子往上提。由于下半身变得非常紧绷,我只好像芭蕾舞者那样踮起脚尖站着。不知何时,铃木的手下——小林和长崎已经紧紧地抓住我的裤子。



铃木站在我的面前,一张大脸被灯笼映照得通红。他手里似乎拿着武器,原来是因口水而变得黏糊糊的棉花糖,在灯笼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别动,内田。”



铃木用棉花搪指着内田。不用说,内田已经吓到动弹不得。我只能踮着脚,同样一动不动。铃木大口撕咬着棉花糖,低声吼道:“你这个混蛋……”



我吃着手里的刨冰。铃木看到后,生气地说道:“不准吃刨冰!”



“这是为什么?我有吃刨冰的权利呀。”



“气死人了!别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铃木。”



“什么?”



“要是喜欢滨本同学,明说不就好了?我以前不知道这件事,正准备向你道歉呢。我和滨本同学没有甜蜜蜜的,所以你要是喜欢滨本同学,还是早点向她告白比较好,别再对她恶作剧啦。”



“才才才才才……”铃木说道,“才不是这样。你在说什么啊?不要一个人说了算!”



“我真的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才不是!”



铃木满脸通红。真不懂他为什么会气成这样。他对我的刨冰吐了口水。很遗憾刨冰被毁了。它已经不能入口了,于是我抓住小林的T恤,把刨冰从领口处倒了进去。



小林发出一声惨叫。



我成功整蛊到小林,但长崎像相扑力士抓住兜裆布一般,伸出双手紧抓住我的裤子。他的力气很大,我无法逃脱。就在这个过程中,铃木把整根被舔得黏糊糊的棉花糖戳进我的头发里。



“住手,铃木。我的头发会变卷!”



铃木频频转动棉花糖,说道:“混蛋。”



“铃木,住手!”内田叫道。



就在我们吵吵闹闹的时候,大姐姐的声音突然响起:“喂,诸位。你们在做什么?”



铃木他们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也对牙科医院的大姐姐没辙。



“少年,你的头上为何插着竹签?”大姐姐看着我的头发问道。



“这是棉花糖。”



“棉花糖是拿来吃的吧,不可以把食物拿来玩。”



“是铃木拿棉花糖转来转去。”



“啊,你这家伙,这是在告状吗?”铃木说道。



“告状又如何!”我回应道。



大姐姐瞪大双眼,用恐怖的眼神看着铃木说道:“要是老做出这些事,我就在不麻醉的情况下拔光你的牙齿。”



“那会非常痛,还会流血。”我说道。



铃木的脸色变得苍白。



“好了,好了。”大姐姐双手叉腰,对铃木说道,“当然,你是乖孩子,一定会向青山道歉的吧。”



铃木来回看着大姐姐和我,随后瘪着嘴角。总觉得他不会妥协。



“为什么?”他问道,“为什么我需要道歉?”



“你这个少年还真是爱逞强啊,明明之前在牙科医院里还哭得像婴儿一样。”



大姐姐笑了,铃木立刻大叫道:“我才没哭!骗人!”



我问他:“铃木,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讨厌就是讨厌。”



“因为这家伙很嚣张吧。”大姐姐突然站到铃木那边去了。



铃木露出开心的神情说道:“对啊,这家伙真的很嚣张。他老说一些奇奇怪怪又很难理解的话,还骗人。”



“咦,铃木,你的背上有虫子。”



大姐姐绕到铃木的背后,用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地扣住他的双臂。



“怎样!现在是怎样!”他大叫道,“你都是大人了,居然还骗人!”



“正因为是大人,所以才会骗人啊。”大姐姐说道,“好了,少年!以牙还牙!以黏糊糊还黏糊糊!”



我用自己的头去蹭铃木的脸。他暴跳如雷,大叫道:“住手!”不过,他被大姐姐压制住了,身体动弹不得。铃木有点胖,所以脸也软趴趴的。我的头发因棉花糖和铃木的口水而变得黏糊糊的,所以铃木的脸必然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还会变得油亮亮。



没过多久,大姐姐放开铃木,说道:“既然铃木也变得黏糊糊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你们太奸诈了!”铃木擦着脸说道,“你是大人,怎么可以只偏袒青山呢?”



“谁说大人就不能偏袒一方?”



“哇,好过分!”



大姐姐嗤之以鼻,抬头挺胸。她晃动着胸部说道:“不甘心的话,就试着来对付我啊!小孩子还敢这么嚣张!”







铃木他们逃走以后,我和内田、大姐姐一起走到公园角落里的水龙头那边。我试着打湿头发,但稍微洗一下的话,似乎不能让头发恢复原状。头发已经被铃木的口水和棉花糖固定住了,就像形状记忆合金一样。



“刚才我太粗暴了吗?”大姐姐问道。



“我觉得大姐姐没有大人该有的样子。”



“你还敢说。”



“可是大姐姐救了青山,谢谢你。”内田说道,“哪像我,什么都做不到。”



“其实我的原则是看到孩子打架也不会插手干涉,不过算了。”大姐姐说完指着我的头,“少年,你整颗脑袋硬邦邦的。”



“没关系。”



“你知道铃木为什么会对你恶作剧吗?”



“是因为我太聪明吗?”



大姐姐朝内田笑了笑,问道:“内田,你知道吗?”



他点头回应道:“知道,不过只是我自己那么觉得……”



“铃木刚刚跑去捣乱滨本同学的盂兰盆舞,把她惹得气呼呼的。”



“铃木会对滨本同学恶作剧。”



“铃木喜欢滨本同学吧。”



“大姐姐怎么知道?”我又被吓了一跳,“在内田告诉我之前,我都不知道。”



“会恶作剧就是因为在乎吧。他大概是看到你和滨本同学总在一起,所以才那么火大吧。”



“哦……”



“看来,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这个我不得不承认。”



“不得不承认?你很会说嘛。”



大姐姐在灯笼的亮光中哈哈大笑。



之后,我们又逛了一遍夏日祭典。盂兰盆舞高台上的扬声器发出声响,和摇奖的声音、孩子与大人的笑声掺杂在一起,消失在彻底变成深蓝色的天空中。眼前的这个世界与平时入夜的公园完全不同,我由此萌生了不可思议的情绪。大姐姐真的很喜欢夏日祭典,虽然已经是大人了,她还是认真地玩着捞金鱼,大口大口地吃着棉花糖。



我们来到日式炒面的摊位前,发现爸爸已经不再伫立于铁板前,他和“海边的咖啡厅”的山口先生等人一起喝着啤酒。爸爸看到我们后站了起来,大姐姐低头示意。



“炒面卖完了?”大姐姐问道。



“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是我来晚了。”



爸爸看到我的脑袋后满脸疑惑。



“咦,怎么了?你的发型还挺时髦嘛。”



“嗯。出了点意外,沾到棉花糖和铃木的口水了。”



“那真是灾难。”



“不过没关系。”



内田和父母会合后就先回去了。爸爸收摊后还要整理,所以我和妈妈、妹妹先回家。



走出公园时,滨本同学跑了过来。



“青山,要回去了吗?”



“嗯。”



“你的头发怎么怪怪的?”



“是啊,出了点意外。”



“别忘了‘海’的研究。”



“那当然。”



我们走出公园。大姐姐回家的方向和我们相反,所以我们在公园前道别。大姐姐低着头独自快步前进,一路走回供水塔所在山丘上的白色公寓。



和妈妈、妹妹走了一阵子后,我回头看去。



四处见不到大姐姐的身影了。住宅区的正中央只剩夏日祭典的场地闪耀着光辉,像游乐场的旋转木马那样。







之前我也说了,我已经在笔记本里写了各种各样的计划,而且一步一步地付诸实践。



到了暑假,我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平时我就是镇上最忙碌的小学生,但到了暑假,我就可以安排一天的计划,更是忙上加忙。我说不定是全世界最忙碌的小学生了。



早上,我会提早起床,甚至还曾在凌晨五点起床。在那个时间起床的话,连爸爸都还没醒,就算竖耳倾听,也听不到家里有什么声音。无论是我的房间还是走廊,都像寒武纪海洋的浅滩那样笼罩在水蓝色之中。我打开面朝住宅区的窗,冰冷的空气会流进来,让我的头脑变得清楚,所以我都在早上做研究。



相对的,我会午睡。去观测“海”的时候,我会在遮阳伞下睡觉,在家时也会和妈妈、妹妹一起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肚子上盖着一条毛巾被进入梦乡。要是没有午睡,到了傍晚我就会犯困,变得筋疲力尽,像妹妹的毛绒玩具一样动也不动。



天气太热的时候,内田就会来我家一起玩乐高或打电动,探讨宇宙。有时,我们也会去图书馆。我还会和内田一起去滨本同学家,请她的爸爸让我们阅读和宇宙有关的书。滨本同学家和内田家在同一栋公寓里,所以我们能直接过去玩。那里有放在房间里的小型天象仪,滨本同学的妈妈还会请我们吃精致的小点心。我觉得暑假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我们也会利用研究“海”的空当,在遮阳伞下下西洋棋,还会一起玩内田带来的球。我们还曾在草原上排放扑克牌,玩宏大的“神经衰弱”游戏。滨本同学东奔西跑忙着翻牌,然后大叫着“神经衰弱”,躺倒在遮阳伞下。我们曾一整天待在草原上,但从没看到有人从空洞巨龙之森里走出来。那里是隐藏在森林至深之处的秘密草原。



只要待在那片草原上,我们就会萌生出身处宇宙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聊起宇宙。



那时候,我和内田迷上了虫洞。所谓的虫洞,就是连接我们这个宇宙和其他宇宙的通道。据说有人认为黑洞也是虫洞。内田非常喜欢“黑洞并不是死路,而是连接着其他宇宙”的理论。



“被黑洞吸进去后,说不定能穿梭到其他宇宙呢。”内田如此主张,“只要途中不受重力压制……”



“另一边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滨本同学问道。



“既然是和黑洞相反,那就是白洞啦。”



和滨本同学聊天时,我们时常玩乐高积木。她会把自己的蓝色积木放进包包里带过来,帮我们搭建坚固的墙壁。我们有时会搭建太空站,她却不一样,每次只搭建墙壁,而且只使用蓝色的积木。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慢慢地会觉得那样做似乎真的很开心。



“滨本同学,你只做墙壁吗?”我试着问她。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这么做。”



等到积木用完了,她就会把做好的墙壁拆掉,从头再做一遍。



“要是有更多积木就好了。如果能做出一大片墙壁,一定会很有趣。”



“或许吧。”我说道。



“滨本同学好奇怪啊。”内田说道。



“真的很奇怪吗?”



被滨本同学这么一质问,内田不知所措。



“也没有到奇怪的程度啦……”



滨本同学把积木紧抱在怀里,呵呵地笑着。



我想象着大片长方形的蓝色墙壁排列在草原上,滨本同学站在梯子上,把蓝色的小积木一个接一个地堆上去。蓝色的塑料墙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在墙的另一侧,“海”静静地悬浮着。那是一幅非常美丽的光景。







一大早上,天空晴朗无云,四周吹着热风。在山的那一头,积雨云持续堆砌着。



我一上午都在凉爽的房间里进行铃木帝国的研究。



整理完之前做的笔记后,我在笔记本的其中一页写下班上同学的名字,用圆圈把各个团体圈起来。我就这样画了好几个圆圈,那些圆圈看着好像滴落在光滑瓷砖上的水滴。最小的一个圆圈里有我和内田,也可以把滨本同学加进来。



我像这样试着画了画,发现铃木帝国绝对不算大。总是和铃木在一起的有小林他们。光看人数的话,他们与我们的团体没有两样。那么,为什么铃木能在班上称王呢?那是因为班上的其他小团体遇到什么事都会对铃木言听计从。真是不可思议的机制,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吃完午餐后,我收拾好背包,准备出门去进行“海”的研究。我在门口穿鞋,妹妹看到后立刻大叫道:“哥哥,你要去哪里?”我回答道:“要去做实验。”



“我也要去!我要去!”



“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实验非常难,你不会懂的。”



“不会的,我懂!”



“三加五加八等于多少?”



“咦……啊……”



趁妹妹沉思的时候,我戴上帽子冲出家门。我听到妹妹抱怨的声音,有点于心不忍,但这个实验必须对任何人保密,我也没办法。



我、滨本同学和内田在供水塔的山丘上会合,然后穿过空洞巨龙之森。热风吹得森林沙沙作响,阳光钻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



我们打算再次把探测艇送进“海”的内部。我在草原的遮阳伞下开始建造探测艇“企鹅二号”。滨本同学戴着白色的大帽子,独自横越草原,走到小河那边。内田坐在遮阳伞下,露出哲学家一般的神情,瞪着笔记本看,热风把笔记本内页的边缘吹得啪嗒直响。



“内田,你在笔记本里写了些什么?”



“咦……”内田苦恼地说道,“我不擅长说明啊……”



“是吗?我觉得你很擅长说明。”



“毕竟这是我自己想出的内容。”



“因为是你自己想出的内容,所以很难说明吗?”



“要是没办法好好地说明,被人家说那很简单的话,总觉得会很凄凉。而且,说不定我写的东西真的很无聊。”



“我绝对不会说很无聊。”



“你可能不会这么说,不过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这种感觉还真麻烦啊。”



“嗯,真麻烦。”



“大概就像铃木喜欢滨本同学却不说出口那样吧。”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那样吧。”



“要是那样,我就不问了。滨本老师也说过,如果是真正重要的研究,就不可以对别人说太多,要好好地珍惜。”



之后,内田专注地做笔记,我则投入到“企鹅二号”的建造工作中。



就在手上的探测艇快完成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发现滨本同学正一个人慢慢地接近“海”。“滨本同学,小心一点!”我大喊道。她朝我轻轻地挥了挥手。我透过望远镜看到“海”的表面浮出形似蓝色粗血管的东西,仿佛在进行血液循环般搏动着。滨本同学背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在“海”的周围走动。然后,她歪了歪头。



她突然朝我们这边大力挥手,嘴里还大喊着:“过来!过来!”



“怎么了?”



我急忙站起来,跑过草原。



我来到她的身边,她一言不发地指向旋转着的“海”的前方。似乎有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躲在“海”的曲面后方,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女孩戴着和滨本同学同款的白色大帽子,男孩和我一样穿着短裤。



“那两个孩子是谁?从哪里来的?”我小声地问滨本同学。



“不知道。”



“我在遮阳伞那边看不到他们啊。”



“刚刚只有那个女孩,后来突然多了一个男孩。”



滨本同学皱起眉头,满脸担心。这片秘密的草原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孩子。可这两个不可思议的小孩似乎只想躲在“海”的阴影处,完全不想出声说话。我和滨本同学慢慢地沿着“海”的外围前进,没想到他们也跟着往前走。因此,我们怎么都追不上他们。



“喂!你们是谁?”我大喊道。



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青山……”



我和滨本同学回过头去,看到内田一脸郁闷地站在身后。



“看到什么了?”



我们正想向他说明那两个不可思议的小孩,便回头看向前方,却发现那里又多了一个小孩。



“增加了!”我大喊道,“变成两个男孩了!”



那时候,滨本同学眯起双眼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该不会是我们吧?”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我试着大幅度挥动右手。结果,其中一个男孩也挥了挥手。



“滨本同学,你可以转过身去吗?”



她一转身,那个女孩就转向我们这边。她和滨本同学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个女孩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脸,然后说道:“这边也看得到!”站在我身边的滨本同学转过身去后,在同一时间说了同一句话。目前的情况非常棘手。



我们转过头去,看到在“海”的另一边同样有三个孩子,躲在“海”的曲面阴影处窥视这边。



“怎么会这样?”内田说,“有好多个我们。”







我们回到遮阳伞那边,讨论刚刚观察到的不可思议现象。



我在笔记本里画出圆圆的“海”,还有站在旁边的我们。然后,我顺着“海”的外围加上箭头。



“既然我们看得到自己的背影,就代表光线绕‘海’一圈后进入我们的眼睛。在‘海’的周围,光线的前进方式可能是扭曲的。”



“就像黑洞那样吗?”内田说道,“可是那样的话,我们为什么没有被吸进去呢?”



“光线是扭曲了,但是不代表重力很大。”



“我觉得那样很奇怪。”滨本同学说道,“如果光线没办法直线前进,那么我们从这里观测‘海’的时候,看到的应该是奇形怪状的东西吧?”



我陷入沉思,毕竟滨本同学说得没错。



“这样的话,就是我们站在那里时,有特定的光线顺着‘海’的外围绕了一圈吧。”



“会出现那种事情吗?”



“不知道。刚刚滨本同学在‘海’附近走动的时候,我看到‘海’的表面出现了新的活动,浮现出看似蓝色血管的东西,或许和光线的扭曲有关。”



“说不定是‘海’在嘲弄我们。”内田不安地说道,“我们真的吓了一跳呢。”



“它是在报复我们把探测艇丢进去的事吗?”滨本同学呢喃道。



我们在遮阳伞下相互依偎,眺望着“海”。“海”膨胀得很大,不过我目击到的血管类似物已经消失了。



“我们该怎么办?放弃丢探测艇的计划比较好吧?”



我拿出还未完工的“企鹅二号”。内田和滨本同学也陷入沉思。



内田抬起头来,望向小河那边。



“光线又变得好奇怪啊。”他说道,“河流那边能看到人。”



我抬起头来。小河拦腰穿过草原,岸边站着三个孩子。



“好像不是这样。”滨本同学说道。



“内田,那该不会是铃木他们吧?”



就在那时候,铃木大喊一声:“突击!”声音响彻草原。小林他们的脸因汗水而闪闪发亮,他们高声发出冲刺的号叫,朝我们的基地冲过来。



大块头长崎跑得最快,一转眼就冲进我们的基地。



“啊!”内田拔腿就逃,滨本同学则被撞到一边。



长崎和小林两人一起撞了上来,我顿时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小林随即整个人压上来。就在我努力推倒他的过程中,长崎又压在小林的身上。小林喘不过气,口水流了下来。我随即惊呼一声。太沉重了,太热了,这是一场艰辛的战役。



接着,铃木帝国的皇帝大摇大摆地现身了。他像国王一样坐到小林和长崎的上面。上面越来越重了,我费尽力气才勉强能呼吸几口,不由得控诉道:“好重啊!”



铃木晃动着身体说道:“重啊!重啊!”我发出呻吟,小林和长崎也不堪重负地呻吟着,只有铃木一个人看起来很开心。所谓的国王就是这么回事吧。铃木坐在小林和长崎的身上俯视着我,一脸得意。他的汗水滴答滴答地流下来。



“是我赢了,说你投降了!”



“我……不……说。”我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输。”



“你这家伙,真的很顽固啊!”



“我……就是……这么……顽固。”



滨本同学站起来,准备撞向铃木。



铃木瞪着她说道:“不要动,不然我就踩烂青山的脸!”



“你为什么没事找事啊?”滨本同学不像在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好愚蠢。”



“闭嘴。只要青山肯说投降,我就原谅他。”



“青山,说你投降就好啦。”滨本同学以冰冷的声音说道,“这样没意义。”



“我才……不说呢。”



“青山,不要再逞强了,你会被压扁的。”



“你会被压扁的!”铃木大喊道,然后又晃动身体,“难道又要叫大姐姐救你吗?这也太奸诈了。向我保证你不会再去告状!”



“我才……不……保证。”



“什么啊,你这个奸诈的家伙!”



“我就是……很奸诈。”



铃木似乎吓到了,哑口无言。他吞了一口口水,以认真的神情说道:“做人不能太奸诈,做人可不能太奸诈。”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们沿着河流过来探险。”铃木挥了挥探险地图,“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就算放暑假也一直在探险。今天我们穿越了那座危险的森林来到这里。”



“那条……河,是从小学后面……流过来的?”



“对啊,我们一直沿着河流前进。”



流过这片草原的小河原来是小学后面那条河的下游。因为这项发现,铃木已经赶超了我们。我觉得有点不甘心,只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而已。



“日珥!”滨本同学大喊道。



“什么?”铃木抬起头来。



压在我身上的小林也抬起头,望向“海”那边。“海”的表面冒出好几个喇叭状的东西。日珥已经开始了。



“什么啊,那个会动啊。”小林痛苦地说道,“好……恶心。”



“那个很危险,还会从地面冒出气体。”



“什么?气体?吸了气体会死吗?”小林问道。



“会死吧。”滨本同学说道。



“那可不妙。”长崎说道。



坐在最上面的铃木动也不动,说道:“反正只是骗人的吧?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我根本就不怕。”



“很快就会发生恐怖的事了!”



那一瞬间,从某处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怎么回事?”铃木呢喃道。



我转动脖子,看到大姐姐上下颠倒的身影。她出现在草原南方那片森林的入口处,戴着大大的草帽,像首领一般率领着一群企鹅。企鹅从森林深处蜂拥而出。



“冲啊,企鹅们!去对付铃木吧!”



听到大姐姐的呐喊声后,铃木脸色大变。



吱嘎吱嘎的声音越来越大,由远及近。小林吓了一跳,想起身离去。铃木因此失去平衡,摔了下来。我终于能好好呼吸了,内心充满感激。铃木生气地质问道:“干吗?”小林和长崎生气地说道:“很重啊!”铃木随即大吼道:“啊,你们要造反吗?”



就在铃木帝国起内讧的时候,那群企鹅已经展开突击。



现场大概有十只企鹅。它们撞倒遮阳伞,推翻椅子,啪嗒啪嗒地挥动着翅膀,乱闹一通。企鹅差点踩到我,还用翅膀猛拍着铃木他们的大腿,他们痛得发出惨叫。企鹅这么强悍也是理所当然的。它们就是利用那样的翅膀,在海中像火箭穿梭太空般游动着。



大群企鹅扫荡而过。我回过神来,发现铃木已经不见人影,只剩小林和长崎呆呆地站在那里。



“铃木似乎老早就逃跑了。”我躺在草地上说道。



“什么啊,混蛋!”



他们凝视着聚在一起的企鹅,然后盯着我,咂了咂舌后往空洞巨龙之森的方向逃去。大姐姐站在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对着他们大喊道:“森林很危险,我会再发动企鹅攻击的!”



大姐姐走过来,扶我站起来。然后,她翻起草帽的帽檐,凝视着草原那边的“海”。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们的研究对象啊。”



“是的。”



“你们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滨本同学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大姐姐冲着她笑,但她没有回以微笑,白色帽子底下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大姐姐。



“内田在哪里?”



“在那里。”大姐姐指向草原西边。



我看到内田从森林里出现,朝我们这边走来。



“内田,日珥!”



滨本同学指着“海”大喊道。



喇叭状物体膨胀得巨大,前端喷射出小小的“海”,其中有一个越过我们的头顶飞进森林,还有一个在草原上滚啊滚的,笔直地朝着内田而去。



“内田,危险!”我这么大叫道。



他却停下脚步,盯着朝自己滚来的“海”,一动也不动。他因惊吓过度而僵在原地。小小的“海”反射着阳光发出光亮,简直像夏季天空的碎片一样,在草原上滚动着。



大姐姐拿起地上的探测艇“企鹅二号”。



她将手高举过头,紧接着把探测艇扔了出去。



矮矮胖胖的“企鹅二号”在半空中飞舞,慢慢膨胀后变成企鹅。企鹅啪嗒啪嗒地拍动着翅膀,往内田那里飞去。下一瞬间,它就那样滑进小小的“海”里。“海”就像一团圆圆的果冻般颤动着。我思索着企鹅是不是在“海”的内部翻跟斗,没想到“海”随即迸裂开来。大量和垒球差不多大的碎片在草原上滚动着,闪耀着光芒,像老式体温计破碎后外漏的水银一样。



刚刚帮忙对付铃木他们的那群企鹅围了过来,用嘴喙啄着那些“海”的碎片。碎片立刻分解成粉末,变得像雾一样,最后消失不见了。那群企鹅似乎很开心,用嘴喙猛啄着。



内田身处企鹅群中,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那我走了,你就努力地做研究吧。”



大姐姐挥挥手,往北横越草原。有几只企鹅像跟着妈妈一样,摇摇摆摆地走在她的后面,但她毫不理会,自顾自地走掉了。被扔下的企鹅伫立在草原上,看起来好寂寞。



我挥着手喊道:“喂……”



大姐姐在森林的入口处回头,也对我挥了挥手。



她的身影随后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中,就像中微子横越草原那么快。



“现在是什么情况?”滨本同学问道。







我得把新发现记录下来才行。



□那些企鹅会毁掉“海”。







我和爸爸一起出门兜风。



我们驶过那条犹如滨海公路的公交专用道,决定去大学看看。穿过大学的建筑群后,可以看到一条延伸到山那边的窄路。我们顺着蜿蜒的窄路驶过山头,然后从高架桥下方穿过。高架桥非常气派,看着像高速公路。



“这条路会通往哪里呢?”爸爸问道。



“会通往哪里呢?”



我很喜欢和爸爸一起兜风。



出门时,我们不会特意选择目的地,而是像这样,不知道路途会通往何处,选择让人感兴趣的道路。我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抵达何处,连爸爸都不知道。每当爸爸手握方向盘呢喃着“这条路会通往哪里呢”,我就觉得那条柏油路好像通往连爸爸都没见过的世界尽头。不过,我和爸爸从来没有去过世界尽头,大多数时候只是抵达一座陌生的城镇,在镇上的咖啡厅或汉堡店里休息一下,然后打道回府。



那天,我们去到一座山丘上的城镇。



宽敞的坡道两侧是无尽延伸的住宅区,路上没什么行人。阳光洒下来,四周寂静无声。明明才下午两点,映照在建筑物上的阳光看着却像夕阳的余晖,总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们开往山顶的供水塔,途中发现一栋褐色的建筑物,是一家健身中心。那里有咖啡厅,于是我们把车停到停车场里,然后走了进去。



咖啡厅开着冷气,很凉爽。爸爸喝咖啡,我也喝咖啡。爸爸什么也不加,我则会加砂糖。妈妈不知道我喝咖啡。她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我只在和爸爸兜风的时候才喝。我正在训练自己慢慢地减少砂糖量,希望有一天能喝真正的咖啡。



“回去时顺便去一趟书店吧。”爸爸说道,“太空站那本书,你读完了吗?”



“读过了,我就是参考那本书用乐高积木搭建了太空站。”



“你觉得书里的哪部分有意思?”



爸爸买新书给我以后,我都必须通过他的考试。我要向他说明书里哪些部分有意思。如果考试不合格,他就不会买新书给我,这就是规定。不过,我不曾不合格。



我向爸爸说明了国际太空站的机制和历史,这些是我觉得有意思的内容。爸爸点头倾听着,最后说道:“这样啊。等你长大了,不知能不能去太空旅行呢?”



“我觉得那一定要花很多钱。”



“那就伤脑筋了。”



“不过太空站建好以后,或许去太空会变得比较简单。那样的话,我要和内田一起去。”



“内田也想上太空吗?”



“说不定内田不想去……他很怕黑洞。我觉得就算去到太空,被黑洞吸进去的概率也很低就是了。”



“不管概率多低,内田不想去也没办法。”



“嗯。那样的话,我要和内田去看火箭发射。我们已经约好了。”



透过咖啡厅的窗户可以看到停车场,来健身的大人们走来走去。我知道健身中心里面有类似仓鼠运动器具的机器,不管怎么走怎么跑,都没办法往前进。我一直觉得那种机器很不可思议。



“和爸爸兜风的时候,总觉得好像会抵达世界尽头。”



“真是那样就好玩了。”



“可我也明白,世界尽头不可能位于这么近的地方。我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明白世界尽头应该在更遥远的地方,比如宇宙的尽头之类的。”



“没这回事吧。”爸爸以认真的表情说道,“世界尽头并不远。”



“是吗?”



“是啊。爸爸认为,世界尽头不见得只在外侧。虫洞不也是吗?说不定在我们之间的这张桌子上已经出现了虫洞。那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或许只是我们没看到而已。”



我看着咖啡杯,想象旁边有一个通往宇宙的出入口一下子开启后又关闭了。如果那是真的,就太好玩了。



“世界尽头被折叠起来,就位于世界的内侧。”



爸爸说了不可思议的话。



所以,我才一直觉得似乎能找到世界尽头。



爸爸喝了咖啡,露出笑容问道:“关于大姐姐的研究有进展吗?”



“非常难。”



“前一阵子在大学里,爸爸和那个人说过话。她头脑很好,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有些地方很神秘。牙科医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我越研究越搞不懂了。”



“我不清楚你在做什么研究,不过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要知道所谓的问题是什么。”



“你应该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出现了好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非常难。”



“或许那就代表你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为什么?”



“因为说不定那些问题本质上是同一个问题。”



“有那种事吗?”



“有啊。”



我拿出笔记本,写下“那说不定是同一个问题”这句话。我应该反复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企鹅公路的研究和“海”的研究其实并不是个别项目,说不定是同一项研究。



“我要好好地思考一下。”



“你要记录每天的发现,然后复习整理那些发现。”爸爸说完,喝了喝咖啡。







滨本同学的蓝色笔记本里记录着“海”的大小。她善于使用页面的方格画出准确的图表。从图表来看,“海”之前持续扩大,但最近扩大的速度有所减缓。



那天,我们在草原的遮阳伞下召开共同研究会议。滨本同学坐在折叠椅上,把白色帽子压得低低的。她似乎很不高兴,抱膝而坐,沉默不语。内田和我并肩坐在草地上,不安地抬头看着她。她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我之前对大姐姐会变出企鹅一事只字不提。



滨本同学坐在椅子上,像审问一般问道:“青山,你老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是啊。”



“你好奸诈。我都告诉你关于‘海’的研究了,你却不分享自己的研究。我也想知道企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和大姐姐约好了,所以之前必须保密。我也担心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企鹅的事,大姐姐会被研究人员抓起来。”



“我会好好保密的。”



“也是。”



“也就是说,你之前不相信我吗?”



“不是那样的。”



就在我伤脑筋的时候——



“不过,”内田开口了,“反正你现在都知道了,应该没问题了吧。”



“以后不要再保密了,这样会妨碍研究吧?”



“会吗?”内田问道。



“滨本同学说得没错。我一直认为‘海’的研究和企鹅公路的研究是分开的项目,但是整理这一路的发现后,我才觉得‘海’和企鹅的出现是有关系的。分开研究的话就没办法解决问题了,毕竟这是同一个问题。”



“就是这样!”滨本同学直截了当地说道。



内田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不懂。”



“也就是说,对于瞒着滨本同学和内田进行企鹅公路的相关研究一事,我会好好地反省。然后我有一个提议,让大姐姐也加入这个研究怎么样?”



滨本同学和内田专心地思索着我的提议。



滨本同学皱起眉头。



“我不相信那个人对青山说了真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变出企鹅吗?”



“对大姐姐而言,那也是一个谜团。”



“那也太奇怪了,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吧?”



“可大姐姐不是坏人,在企鹅的事情上是不会骗我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所以才会拜托我负责研究。”



“真的假的?”



“滨本同学,你是因为讨厌牙医才说这种话吗?”



“才不是呢。”



“你们又吵起来了。”内田说道,“要不要吃点心?”



滨本同学从保温瓶里拿出用冰块冰镇过的红茶,帮我们倒进纸杯里。我从背包里拿出三个胸部蛋糕。内田觉得大家会很烦躁,还是先买些好吃的点心比较好,所以在走进空洞巨龙之森前,我们就买好了这些。



我们喝着红茶,吃着胸部蛋糕,滨本同学似乎冷静了一点。



“我会想想的。”她说道。



共同研究会议结束后,我们试着观测“海”,但它只是缩小了一点,并没有发生罕见的现象。有时会看到企鹅摇摇摆摆地走在森林和草原的交界处,每次滨本同学都会大喊:“企鹅!”



把探测艇送进“海”的计划暂时延期了。“企鹅一号”消失了,“企鹅二号”又变成了真正的企鹅,大概还在森林里游荡吧,而“企鹅三号”还没有完成。乐高积木就这样陆续不见了,让人很头痛。之前装在“企鹅一号”里的温度计和笔灯也没有替代品。此外,我们根据前一阵子那不可思议的光学现象,做了“‘海’在嘲弄我们”的假设,这也让我们感到不安。



内田开始准备做风筝,然后把它放上天空,我也一起帮忙。我拿着从牙科医院那里取得的杂志,将那些漂亮的照片剪下来,内田则立刻把照片贴到风筝上。



不久后,一个醒目又漂亮的风筝便完成了。



我们在草原上将风筝放飞到空中,玩得不亦乐乎。







一周后,我们全家去了爷爷奶奶家。每年一到夏天,等爸爸请到暑期休假后,我们就会开车过去。



我对于不能继续观测“海”这件事感到难过,但又不能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而且我要是不过去,爷爷奶奶一定会非常伤心。顺便说一下,我所说的爷爷奶奶是我爸爸的爸爸妈妈。出门前一天,我还拜托滨本同学告诉内田要好好地做研究。



从我们的城镇开车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爷爷奶奶家,那座古老城镇的历史比我们的住宅区悠久得多。爷爷奶奶家的后面有小山,暑假期间一直能听见蝉鸣声。山里有像小水洼一般可爱的小池塘,房子旁边还有田地,爷爷在那里种了蔬菜。住在那里的时候,我都会跟在爷爷身后,帮忙照料田里的蔬菜。



我很喜欢爷爷。



爷爷会慢慢地走路,慢条斯理地说话。他说起话来,比我们任何人都优哉游哉。我话说得太多时,爷爷就会说:“说话要慢慢地说。”他还会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爷爷喜欢甜食。我们两个一起去散步时,他都会买一些甜点。我们会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在田地一角的洼地里生营火,或者在山间竹林里散步。那种时候,我都会听爷爷谈天说地。他会说起自己年轻时去国外的事,以及爸爸还是大学生那时候的事。之后,我会把那些事情写进笔记本里。



到了夜里,我把笔记本拿到爷爷的房间给他看,他非常佩服我。



“你是一位学者呢。”



爷爷的房间里有好多旧书和工具,闻起来有类似线香的味道。他不喜欢整理房间,也不喜欢有人动自己的东西。房间里有软软的绿色老沙发,那是爷爷的专座,还有小小的木椅。爷爷会坐在沙发上,从保温瓶里倒出咖啡,加了砂糖后再喝。我会坐在小木椅上和他聊天。他的房间实在太乱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我给爷爷的地图也不知道被扔在哪里了,而他会慢吞吞地回答我:“就在某个地方吧。”然后他喝着咖啡,又补充道:“既然是在某个地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奶奶和爷爷完全不一样。



我也喜欢奶奶。



奶奶在家里总是闲不下来,说话比我们任何人都快。爸爸说,她年轻时说话更快,一生气就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了。奶奶在家里会到处走动,教我清扫和整理房子的方法。她告诉我,只要分类得完善,心情就会非常好。奶奶的分类三原则如下:



□区分出常用的和不常用的东西。



□区分出绝对必需品和非必需品。



□很难区分的东西就不要勉强去区分。



奶奶把各式各样的东西分成不同种类,收在有很多抽屉的大柜子里。我很喜欢看奶奶整理那个柜子。我在一旁看着的时候,奶奶会从抽屉里拿出奇怪的东西,让我猜猜用途,比如破掉的盘子或葡萄酒的瓶塞。她会把没用的东西全扔掉,所以收在里面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可要猜中用途并不简单。每次看到我烦恼的表情,奶奶就会露出得意的神情。



爷爷奶奶家里没有收拾好的地方,就只有爷爷的房间而已。



“要是收拾了那个房间,总觉得那个人会死掉呢,”奶奶说道,“所以不可以收拾那里。”



妈妈说我的爸爸很像奶奶,不过有些部分很像爷爷。



“你爸爸平时都像奶奶那样,但只要一投入工作,就会越来越像爷爷了。”妈妈说道。



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睡在二楼的空房里。一开始我会介意那里的气味和家里的不一样。等到慢慢习惯了那种气味后,我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那时我们又得回家了。







在爷爷奶奶家待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回家了,隔天便是小学的返校日。时隔许久再次回到学校,班上有些同学晒成了小黑炭,能晒成那样还真是惊人,我就没怎么晒黑。



在老师来之前,我向滨本同学和内田说了在爷爷奶奶家发生的事,没想到滨本同学突然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