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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很长很长的空缺(2 / 2)




听闻梢枝噩耗的妈妈,将这些花当做悼念的花让一真带了过来,但是一真完全不知道再这样的情况下该摆在那里才好,于是就先打开了佛龛,摆在了里面。



不论是梢枝的遗体,还是母亲的,都还没有回到家里。



虽然明天下午要送去火葬,警方预定会把尸体送回来,可是现在的安排改了,遗体会被直接送到山那边的灵堂,要在那里进行守夜与葬礼。



虽然这一带仍留有聚集街坊领居到家中举行葬礼的习惯,不过金森家要用殡仪馆来举行葬礼。琴里那时候也是一样。理由是因为琴里父母没有人望,而且与附近没什么交际,且不提人际关系还算密切以前,现在没有任何人来帮忙。



所以,一真他们本来也没有理由呆在这里。



留在这里没什么忙可帮,而且让一真来说,根本就懒得管叔叔困不困难。



叔叔也是脸都不露一个,他们之间彼此无视。



可即便如此,一真还是担心阿臣会发生什么不测,觉得还是自己在场会比较好,所以一整天都在待机。守规矩也不能没谱啊。



「再说了,你真想帮大叔的忙么。要是让琴里知道了,准会瞧不起你哦?」



拜完花的一真从佛龛转过身去,手插在腰上,俯视着阿臣说道。



坐在那里,摆着一张静静的,却蕴含某种严肃与决意的表情的阿臣,总算对这句话有了反应,张开嘴,慢吞吞地说道。



「…………也许吧」



「铁定就是。不会错的」



一真打包票。听到这话,阿臣闭上眼睛。



「……是啊。我也有这种想法。可琴里要是有意见,我觉得我会发发牢骚的」



「嗯,这也没错。完全看得出来」



一真对阿臣的话以一笑置之一般的态度回应之后,然后顺着这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回归正题,再度开口



「你也不能一头扎进离奇现象里哦,要是让琴里知道,准会捧腹大笑哦?」



「……」



一真说道。



「她会说,这一点也不像你。你啊,不是不相信幽灵那什么的么。所以我以前也就没把我有灵感应力的事,还有群草老爷子的事告诉你。不过,这样就好。你就继续做那个不信那些的阿臣吧」



一真硬是做出诙谐的口吻,可说出的话完完全全都是他的心声。



阿臣曾拜托正好在梢枝的死亡现场的〈雪之女王〉等人,不论怎样都可以,要对杀害琴里与梢枝的『现象』报一箭之仇。他说,只要能报上一箭之仇,哪怕再危险他也无所谓。本来阿臣呆在这里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帮叔叔的忙,而是看守这个家,会不会再发生什么。



一真也一直抱着这样的打算劝阿臣改变想法,可是在得知阿臣也想在葬礼上出现问题的情况去帮大叔,于是得到了双重吃惊。



因此,一真不得不让阿臣改变这两种想法,弄得苦不堪言。



阿臣一直都没认真去听一真的劝说。换做平时,阿臣多少会把常识挂在嘴边,也会稍微抱怨几句,今天也没这么做。话题涉及到了琴里,似乎总算让他有了反应。



「……我说,一真」



「嗯?」



「对我来说,这跟什么灵异现象没关系啊。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如果琴里……还有姐姐的死是某种原因促成的话,我想知道那个原因」



阿臣没有看向一真,目光依旧直直地凝视着房子中央,说道。



「然后,我只要能知道原因,能够帮忙报上一箭之仇就可以了。那实际上究竟是什么,我要通过自身的体验来思考



有像一真你这样确信那个『某种东西』存在的一群人在,至少『某种东西』一定是存在的吧。我想接触它,想理解琴里与姐姐的不可理喻的死。我理解中的『某种东西』只是『某种东西』,这并不表示我就相信灵异现象了。所谓『灵异现象』,只不过是你们用来称呼那个『某种东西』的名称而已」



「……哎……呃、这个嘛……」



「我想做些什么。我想做些什么,让自己接受」



阿臣平淡地说道。



一真视线向半空游移。变成这样的阿臣十分顽固,而要相互讲道理的话,显然是对一真不利。



而且,阿臣怀着对琴里的死无法释怀的感情,总想做些什么,一真也痛彻地理解阿臣的心情。可是当前的问题,在于一真早已充分地理解琴里的死因。



那是像阿臣这样生活在条理之中的人所难以理解的,单纯只是琴里个人本身的不讲理。这对一真来说毫无问题,然而解释起来就像是责难琴里,所以一真犹豫着要不要对现在的阿臣讲。而且一真还认为,如果阿臣的脑子能想通,他所怀的毫无道理的想法就会得到消解。



这些想法,让一真支支吾吾。



进一步说吧,其实一真他们并没有将这个现象称作『灵异现象』,群草等人干得行业也不是巫医。那些话都是为了方便起见,对〈泡祸〉和〈骑士团〉这些麻烦的东西进行的解释,被阿臣再次这一说,一真感到了愧疚,这也成为了一真难以启齿的原因。



更进一步说吧,就算在〈骑士团〉里面,对这方面的认识都有分歧,别说是称呼了,甚至有很多成员在认识上把那些当成了『灵异现象』与『灵能力』。



实际上硬要说的话,一真也属于这一类。



「哎呀……这个、怎么说呢」



这些复杂的事情在脑中交织,一真说不出话来。阿臣看也不看发愁的一真,依旧望着前面,接着说道



「所以,一真就别往心里去了」



「别强人所难啊……」



「而且,我也很怀疑啊。如果那个『某种东西』不存在,说不定就只是你被那些神棍给骗了呢」



「哎……不是,你的心情,我倒是能理解」



「那时候对不住了,我和你打工的地方还有你朋友可谈不拢哦?我发现了姐姐死亡这件事,也会跟警察说撤销掉」



第一个发现梢枝尸体的人是苍衣。好在阿臣担保过,叔叔最后也没进屋子,没见过苍衣的样子。一真叹了口气。



「……阿臣。你有时真的会使性子啊」



「抱歉」



一真又叹了口气。



「别道歉啊。因为阿臣才是对的……」



一真死心似的说道,之后向阿臣问道



「明天,你会去学校吧?」



「嗯」



「那就好。阿臣要是执着到不去学校的话,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算可能是被人骗了,但平心而论,我也没有那么执着的」



「…………抱歉」



一真叹出了第三口气。



3



夜晚,群草家。



在外边,玄关门咯噔作响地打开,被安顿在客房里的时槻雪乃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缓缓地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这间客房,就在位于房子中心位置的群草老人的居室,也就是佛堂用槅扇隔开的隔壁。房间是群草家一楼的最里面,雪乃已经来过这个小镇好几次,每次留宿雪乃就会使用这个房间。那件哥特萝莉装就被挂在墙上衣架上,这里已经成为了供雪乃备战所用的房间。



「……」



雪乃打开隔扇,向走廊探出脸去窥探。



她从木制房屋的走廊向亮着灯的玄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从二楼下来的海部野千惠朝着雪乃看不到的玄关搭腔。



「木之崎,怎么样了?」



「不成啊」



一真的声音里混着脱鞋的声音,回答千惠的提问。



二楼最外面是千惠的居室,似乎是千惠会最先注意到有客人来。雪乃站在走廊上,守着一真进到家里。



「……哎哟。〈雪之女王〉啊」



刚进家门就确认到雪乃身影的一真,短暂地吃了一惊。



身穿水手服的雪乃把手插在腰上,摆着一副冰冷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面的情况呢?」



「哎呀,不成啊。那家伙变成那样之后很顽固的……」



一真挠了挠染成茶色的头发,回答道。然而这不是雪乃想听的内容。雪乃明确地放出话来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泡祸〉方面有没有发生什么?」



「咦?啊、啊啊……你在说这个啊」



一真一开始呆住了,然后转为几分发愁几分不满的表情,答道



「什么也没发生啊……再说了,才不是无所谓吧。那姑且算是必须保护的对象才对吧?」



一真一边说,一边登上榻榻米。



「这是履行“职责”。不过,劝你朋友的话,我不感兴趣」



雪乃依旧叉着腰,冷冷冰冰地回答,只是视线从走廊上移开,看着一真走向放在桌旁的坐垫上坐下。看到雪乃的这番样子,千惠嘟嚷着「还是老样子啊」苦笑起来



「我去把工房里群草先生叫来」



留下这句话之后,随着一串拖鞋的声音退到了里面。



「嗯,有劳了」



一真朝着即便在家里,有人的时候依旧戴着鸭舌帽的千惠背后,喊了过去。



一真就这样把胳膊搭在了矮桌子上,从鼻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扬起视线转向在走廊上俯视自己的雪乃。



一真脸上,眉毛正大惑不解地缩在一起。



雪乃在走廊上,一语不发地回望着投过来的视线,而一真依旧摆着一张疑惑的表情,张开了因为用手撑着而歪起来的嘴



「呃……我不想让阿臣趟这混水。我觉得这样才安全……不过时槻你不这么想吧?」



「差不多吧」



雪乃对一真的提问点点头。



「为什么?因为那么做是白费力气?」



「……嗯」



隔了一会儿,雪乃又点点头。



一瞬间的停顿,并不表示雪乃说了慌。一旦与〈泡祸〉发生瓜葛,不论逃到多远都无法回避,尽管在这一点上『白费力气』这种即使也是事实,但原因不在于此,而只不过是因为雪乃在最开始点头的时候,脑中对此肯定的理由并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东西。



雪乃————肯定了石田臣的复仇。



当梢枝的遗体摆在眼前之时,阿臣大声呼喊,发誓要以一切作为代价复仇。这并不是别的,正是与雪乃自己曾经在知晓一切之时内心所发出的东西是一样。



严格来说,阿臣的誓要对让自己所爱之人遭受无妄之灾的来路不明的东西复仇,和雪乃誓要将有所牵扯的一切对象,就算是人也不管,全部赶尽杀绝的复仇不一样。可是只有身为复仇者的雪乃,是在场听到那声叫喊的人中,唯一一个理解当中真正意思的人————因此,尽管雪乃不至于想让阿臣去送死,但是在心情方面不想对阿臣的复仇意志泼冷水。听到了那声叫喊的时候,雪乃回忆起了自己。



那记忆鲜明的一幕在脑海中重现。化作一片鲜红色血泊的客厅,以及撒乱其中的煞白的人体的碎片。然后,还有坐在用双亲的生命与身体身体创造出的这幕惨剧中的漆黑的姐姐的身影,以及目睹这一幕瘫坐在地的还在上初中的自己。



血、内脏、灯油的气味混合起来的令人反胃的臭味,深深烙满大脑的几乎让人晕厥的可怕绝望。



然后是失去一切的心口空洞————以及不久后将这个空洞塞满的,对一切的,最关键的是对姐姐还有自己的,愤怒和憎恶以及罪恶感。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旦接受这股憎恶,在这份欲求的前方,等待着的将只有自我毁灭,再无其他。



雪乃一边看着一真那张俨然符合当下年轻人风貌的脸,暗自思考这样的事情。



可是她根本不想解释这些,冷冷地俯视一真不能明白的表情。要说一真虽然也遇到过相同的事情,但程度上根本不及阿臣,更别说雪乃了。雪乃再次确信,一真是和她绝对无法互相理解的那类生物。



「…………〈保持者〉不是他而是你,真是太可惜了」



雪乃轻轻嘟嚷。



「咦?什么?」



「没什么。不说这个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吧?」



雪乃应付了反问的一真后,维持着之前样子双手环抱胸前,眯起眼睛,对一真问道



「……啊?可以,什么问题?」



一真露出遭到突然袭击一般的表情,姑且点了点头。



雪乃单刀直入的问道



「引发你〈断章〉的〈泡祸〉,是什么?」



「!」



这就是雪乃专程跑出来见一真的真正目的。不知是觉得惊讶还是困惑,但出乎意料的,一真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提问的意图。



「……果然我也被怀疑了么」



「知道就好」



雪乃说到。



「这姑且是与『花』有关的〈泡祸〉。拥有与花相关的〈泡祸〉的你,算是嫌疑人之一。不过这终究只是可能」



泡与泡之间会相互牵引。引用如今已经不再盛行的,〈骑士团〉内部的隐语似乎称之为〈圣经〉的,已经发疯了的童话作家的著作之中的一段话吧。〈断章〉乃〈神之噩梦〉之泡的碎片,过分膨胀达到疯狂之后,会粘附其他新的〈泡〉,继而开始汲取〈噩梦〉。



但发问的雪乃,不曾真心怀疑过一真的〈断章〉。从听到的内容判断,一真的〈断章〉非常稳定,〈效果〉也完全看不出一丁点的危险性,直言不讳的说,毫无可取之处。



除了花这个共通点的话,可以不去理会。



不过,想必本人果真也对这个共通点果很是在意,他立刻就明白了雪乃提问的意图。



「……你心里有数么?」



雪乃的声音更加低沉,更加冰冷。



对那朵从阿臣的房间消失后,从金森家的佛龛里滚落出来的百合花,直接主张烧掉的一真,对雪乃的提问露出微妙的表情,摇了摇头。



「哎……我没那个信心……大概不是的吧」



一真说道。



「看到阿臣房里的『花』的时候,我也猛然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在那之后,也没发生符合我〈断章〉的情况,我人也没有出什么问题,而且我也遭到了正在发生的〈泡祸〉,我觉得不是。嗯」



「〈异端〉都说自己没疯呢」



雪乃尽管坏心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也觉得事情不是这样。一真这个样子,与雪乃的『敌人』——怪物,相差甚远。而且他要是被〈噩梦〉所吞噬并发狂的〈异端〉,风乃会有所察觉。不过,要也得风乃没有使坏心眼,隐瞒这件事就是了。



「……以防万一,我再问一次。你的〈断章〉是怎么回事?」



「哎……就是我能在不久要死的人桌上,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插了花的花瓶。有时看得到也有时看不到,看得到的时候,基本上会发生事故吧?」



「这个〈断章〉原来是怎样的〈泡祸〉?」



「哎……不说不行么?」



一真用食指挠了挠脸,显得不情不愿,可是看到雪乃仍旧一语不发地俯视着自己,于是死了心一般叹了口气,坦白交代



「……其实我那时已经失落到都搞不清是哪个〈泡祸〉了。内容跟〈断章〉是一样的,之后我就能在将死之人的桌上看到花了。最开始是我在初一的时候看到了同班同学有那个情况,我觉得那肯定是〈泡祸〉。可是在那之后,我搞不清楚有多少是〈泡祸〉。因为最开始的时候看到的很频繁,在那之前我觉得是〈泡祸〉。群草老爷子说,〈泡祸〉应该在不知不觉间就平息了,变成了〈断章〉。在遇到老爷子之前,我以为我有奇怪的灵感应力,一个人苦恼了好一阵子啊」



「司空见惯的情况呢」



「不过我还是很苦恼,害怕得要死哦?不过听到其他同类型的事情之后,我觉得我失落过头了,很难为情啊……



再说了,促成〈泡祸〉的经历,我觉得要比〈泡祸〉惨得多啊。我在上小学的时候,从隔壁家的院子里挖出了那家孩子的尸体。那可真惨啊。我现在都会梦到」



「……」



雪乃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与人的噩梦混在一起向现实世界漏出的〈泡祸〉,或大或小会有其基础的恐惧心和体验。雪乃就是被卷入进去,在当中感受到的恐惧形成了〈断章〉,这件事让她提起了几分兴趣。



「……接着说」



「咦?哎……怎么说呢……那家伙是我的朋友,也是同学,某一天突然就失踪了,我可担心了,似乎是那家伙妈妈的再婚对象下了杀手,然后埋进院子里的」



在雪乃的要求下,一真带着几分困惑,接着说下去



「那家伙的父母在事发的那一阵子也是边哭边找来着……不过这没什么好说的。那家伙的家就在我住的公寓隔壁,两边没有围墙隔开,大片的院地连在一起,又是种菜又是种花的,不过当时有野狗在挖种了绣球花的地方。我心想那里要是埋了什么东西就抢过来,于是赶跑了野狗,自己开始挖,结果挖出了那家伙腐烂的尸体」



「……」



「那家伙的脸感觉有些发灰,和黑土混在一起,颜色很吓人啊……我现在都忘不了。另外还有很刺鼻的臭味,不小心用小铲子刺到那家伙身体时的触感…………然后,一想到那朵绣球花吸收了那家伙腐烂的身体,我就开始怕花了。我就在想,那些花是不是都吸过尸体呢……然后我去了学校,看到那家伙桌上摆的花,一下子就吐出来了。这肯定就是我的〈泡祸〉的起源,不是猜测」



一真耸耸肩。



「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给老妈的店里帮忙。我家开的可是花店哦?这算哪门子的玩笑,有够差劲的。我现在都觉得很不舒服」



「是么。真是多愁善感呢」



雪乃冷漠地说道。



「……要说的我说完了。我的嫌疑有没有洗掉?」



「鬼知道」



「不告诉我啊。真可怕」



一真摆出一张臭脸,叹了口气。可是雪乃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真的只是无法判断而已。



原本想要听取这些用作判断材料的人,就不是雪乃。



想问这些的,是苍衣和神狩屋。他们为了对这次的〈泡祸〉属于谁,是怎样的东西进行“推理”,想要获得一真、阿臣、还有这些牺牲者们的相关信息。



事情接连发生,情况混乱不堪,虽然听过了一真他们的关系和家里的情况,但两人基本没有听过个中细节以及深层问题就必须回去了。虽然他们拜托雪乃尽可能的预先调查出来,但雪乃细想之后便发觉,自己没义务做这种事。



雪乃觉得自己有些天真,微微颦眉。



可是自昨晚金森梢枝自杀之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眼下能做的也确实只有这些。



当前最有可能是〈潜有者〉的是石田臣。



虽然一真也身处〈泡祸〉的中心,位置和石田臣差不多,但〈断章〉爆发所酿成的灾祸基本完全是〈断章效果〉的延伸,很难想象与这次的〈泡祸〉是否存在关系。



「……」



碍于事态的停滞,雪乃进行着这种不符合自己风格的思考。这个时候,从外面传来脚踩到碎石的声音,群草老人分开套廊上的窗帘,探出脸来。



「啊,老爷子……」



群草在一真准备说什么之前,盯着坐在客厅里的一真,飞快地开口说道



「阿一,来帮我锯木头。拿上这个跟我来」



「什么?」



说罢,群草递出了一只好像很沉的铁棒。



那是一只大约成年人腿的长度,笔直、六角,两端像平口螺丝刀一般压扁的撬杠。这是昨晚苍衣当做武器带出来的,殴打一真遇到的〈异形〉时用过的,群草用来加工木材的重工具。



「这……老爷子,我现在在讲重要的事情……」



「不是讲完了么。我很清楚的在听」



群草根本不顾一真说的话,将厚实的军用手套扔给一真。



「阿一的〈花之王子〉在之后帮不上忙吧。还是去赚点零用钱吧」



「这名字真难听。啊,受不了了,真拿你没办法……」



一真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接过感觉很沉重的撬杠,从坐垫上站起来,又朝着玄关走了过去。



不论有多少看不到的危机正在逼近,生活就是生活,不能受到干扰。



拿起群草的职业工具,准备帮忙的一真,身影正是如此。不过,这件工具昨晚在苍衣的手中挥动起来,一味地殴打与支撑生活的工作相距甚远的怪物。



「……」



雪乃摆着生硬的表情,注视这一幕。



此时,泡好茶端过来的千惠带着拖鞋的声音,从厨房那边探出脸来。



「哎呀,已经走了啊」



千惠手中拿着放了茶杯的托盘,扫兴地说道。然后她暗忖一般呆呆地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一阵无言之后,视线突然转向雪乃那边,压低声音对雪乃



「…………你要把那家伙还有石田,都杀了么?」



淡淡地说道。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确认。雪乃依旧叉着手,侧目瞥了千惠一眼,按照自己所受的期待做出了回应



「当然。只要有这个必要」



「是么」



千惠垂下眼睛,很轻微地叹了口气。接着,她就这么用鸭舌帽藏着表情,低着头登上了榻榻米,将托盘端到桌上放下。



「……我果然没办法成为〈骑士〉的样子呢」



千惠,如是呢喃起来。



「我也没办法泯灭人性」



「……」



雪乃用冰冷的眼神俯视千惠。千惠依旧垂着头。



两人一时间维持着这个状态,但不久后,雪乃背了过去。然后,她准备回自己的客房,在顺手关上槅扇之前,扔下了一句话。



「……这就对了」



啪嘡,槅扇合上了。



雪乃的空间被隔开,分离,封闭。



在这里,墙上挂着哥特萝莉装,皮箱在地上敞开着,桌上散乱着小东西。雪乃背对顺手关上的槅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垂下的脸上,嘴紧紧地抿在一起。



「…………」



没错,这样就对了,我不是人。



雪乃,凄绝地笑了。这是她咬紧牙关,强忍下去的表情。



在看到一真拿出去的撬杠时,雪乃心中再次萌生出黑暗的喜悦。在车站为苍衣送行时心中所感到的喜悦,雪乃再次认识到了。



————这样一来,这个〈泡祸〉,就是属于我的了。



将自己所爱之物,将以前一直深爱的东西蛮不讲理的破坏掉,于是将所剩无几的东西几乎全拿出来,发誓要全部驱除的〈泡祸〉。



点燃对失去之物的憎恶,将自己献给这份憎恶,抹杀它,消灭它。



然后将憎恶充盈憎恶,让憎恶进一步燃烧,在沾满血迹的战争中得到更强烈的憎恶。憎恶,是唯一支撑着已经化作行尸走肉的雪乃的东西。



苍衣出现之后,大型〈泡祸〉频发,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由衷地嫉妒苍衣。



同噩梦之间的疯狂战争,泯灭人性的杀戮,这才是与欲化身怪物的自己最相称的。



苍衣不在的现在,这次次,终于是属于自己的战斗了。



『唔呵呵……』



雪乃呆呆地站在原地,背着的手攥紧拳头和手腕上绷带,而与身穿哥特萝莉装时的她如出一辙,有着美丽容貌的亡灵,就像在模仿她一般站在她的身旁,嫣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