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泉水之底的蛙之尸骸(2 / 2)
卟滋卟滋卟滋卟滋,满手稀稀疏疏生长着的芽露了出来。
「………………唔……!!」
全身再次冒起鸡皮疙瘩。恶寒让全身寒毛倒竖起来。
皮肤上到处开着洞,就像火山口一样从内测鼓起,小小的芽从里面伸出头来。状态变得就好像被许许多多的虫子之类的东西寄生了一般令人倒胃口的皮肤,整体带着热量,然后所有的芽都在一阵一阵地发热作痛。
小小的火山口红红地呈松软状,又肿又痛。
在周围是凝结了的黑色的血与黄色的组织液结成的痂,就像寄生在皮肤里的虫子从洞里探出头来,长着子叶闭合的小小的芽。
耀感受到从洞中生出的芽显然深达肌肉的触感,每次运动手臂而肌肉收缩,就会随着埋着种子的触感产生钝痛。然后这一回从芽与肉的缝隙间,缓慢地渗出好似血与粘液混合起来的,浅浅的红黑色的液体。
剥下来来的纱布黏满了黄色与红黑色,变得硬邦邦。
耀将硬邦邦的纱布放在地上,又开始剥另一只手上的纱布。
纱布被一点点揭下来的惯用手上,比另一只手上开出的洞要多一倍多,样子更加可怕。
「………………!!」
耀感到不安、恐惧、厌恶,冒起鸡皮疙瘩,含着泪用指尖轻轻触碰从手臂上长出的芽。
发芽还没多久的植物的芽软绵绵地弯下去,可是根紧紧地埋进皮肤下面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讨厌。粗芽一边顶开肉向外展开,细芽一边让血浓渗出来,在整个手臂开出的洞中长出来。
————必须……必须想想办法。
耀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拼命地这么去想。
这种情况,不设法处理的话,会闹大的。会被骂的。耀在渐渐变得严重的心跳声中,又用指头触动芽,小心翼翼地拈起其中一根细芽。
然后,轻轻地,向外拉。
呯
与芽连在一起的肉被拉动,张开的根的触感在肉里面,疼痛变得更强,但根完全陷入了手臂肉与神经,死死缠住死也不松。
「…………嗯……!」
可是轻轻去拉也纹丝不动的根在耀这么做之后,稍稍地从洞里提了起来,在肌肉中仿佛血管一样铺开的根的触感,噗叽、滋滋,微微地在手臂中动起来。
拔得出来!
耀很紧张,忍着痛缓缓用力。
渐渐用力的手指抓住芽,噗叽噗叽……滋滋滋……细根从肉中被拉出扯断的感觉,在被牵拉的肉里面动起来,疼痛一点点地在手臂手扩散开来。
耀即便疼痛、恐惧以及紧张之中抖个不停,却还是慢慢的用力将芽拔出来,不久随着贯通的触感,生根的芽连着根一起,一边与肉和神经相互摩擦从洞里剥出,一边带着血拔出来。
「嗯嗯!!」
从手臂上开出的洞中扯出根来的瘆人感觉,让耀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卟滋,芽应声从体内拔出来之后,血从积满红色的血的洞中缓缓溢出,顺着手臂流下来。
「……哈……哈……」
在疼痛与安心感的联合作用下,要一边颤抖一边喘着气。
在颤抖的指尖之间拈着的,刚刚拔出来的小小的『芽』,令人毛骨悚然地沾着血,血滴在了地上。
「哈……哈……」
拔掉了。终于、拔掉了。
只不过是拔掉了一根,就严重消耗了他全身的体力以及精神力。
拔出芽后的洞里,豁然开着一个圆洞。红黑色的血涌出来,积蓄在洞中。就算拔掉了瘆人的芽,洞还是留了下来。而且光是这个洞,都非常恶心,让人不想去看。
好想哭。
好害怕。
好痛。
手臂上长满了伢。明明全都要拔掉才行,可是光是拔掉一个感觉就要死了。
「……唔……」
耀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大概有二三十个,双臂中大量冒出的芽,还在生长,弄得他非常痛非常痒。
然后————
噗噜
从刚刚拔掉芽的洞中,突然一次性溢出了成块的大量的血。
皮肤的洞里积满了红黑色的液体,然后流血突然停止的这个洞的开口部位,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沉在就像铺了一层模一样积蓄的血中,堵在里面。
「……!?」
耀茫然地看着,随后堵住洞的『那东西』迅速隆起,将积蓄的血顶了出来。沾满血的小块,挤开洞周围的肉,随着钝痛从洞中冒出来,然后叠在一起的“叶子”缓缓地在空气中挺起来。
————是『芽』。
「………………!!」
唔地一声,从喉咙下面涌上来。
挂满泪水的眼眶大大地睁开。从自己的肉里长出芽的情景,如今展现在了自己眼前,然后此情此景将刚刚才结束的拼命努力完全抵消,是暗示自己就算努力也只是徒劳的,为自己带来绝望的情景。
芽————就算拔掉,也不会变少。
而且〈噩梦〉的实际情况,更甚于此。
耀绝望地注视着自己双臂的皮肤,点点作痛的部位,突然像病斑一样开始冒出来。这股钝痛在手臂的皮肤上,以及一层皮之下随着异物感一同冒出来,随着压迫感变强,然后在浮现出这个感觉的之中,血泡一般凝结的浓重斑点纷纷从皮下冒出来。
「啊…………啊…………!!」
瞬息之间,黑乎乎的斑点密密麻麻地覆盖手臂。
生理性的厌恶令他冒起鸡皮疙瘩。可是这个时候,斑点仍伴随着钝重的压迫感和疼痛数量不断增多,从手臂向手掌,朝着手臂上部,然后朝着肩膀,转眼间像皮肤病一般蔓延开来。
向上冒的压迫感与异物感转眼间变强,然后在皮肤下面,就像米粒一样开始变硬。变硬后的颜色变得强烈,最开始浓重的黑点,不久后像肿块一样从肉和皮之间鼓起来,顷刻间化成块,将肉与皮挤开剥离,火辣的刺痛纷纷在手臂表面绽开。
充满疼痛与异物感的斑点,感觉一颗一颗的就像痘疮一样,从手臂蔓延至全身上下。
然后,混着绿色自黑色块状物,沿途一边推起表皮一边膨胀,不久后在眼前像破卵而出的虫子一样纷纷刺破表皮,冒向皮肤之外。
叠起来的“叶片”沾上混了血的组织液,又湿又滑地反射光线。然后,它们与紧紧扎进肉中的根连着,从皮肤下面就像虫子一样爬出来,变成新的『芽』,从手臂……
ͻ
翘出头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耀从嘴角漏出嘶哑的惨叫。
然后,叫出来的惨叫所完全无法比拟的凄惨哀嚎在心中爆发,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身心都激烈地痉挛起来。
疼痛与恐惧以及生理上的厌恶,比病斑更快地蔓延全身。
他一边看着眼前『芽』纷纷从自己的手臂中破皮而出,一边在恐慌状态之中却依旧拼命地将惨叫按捺下去,但他已经完全无法判断该如何是好了。
「啊……!!啊……啊……!!」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无数植物的芽像虫子一样,咬破皮肤从体内爬出。
在皮肤之下的肉里面,无数的根像寄生虫在到处乱爬一样蠕动伸展,这种感觉与刺痛一起在满满地在手臂上渐渐扩散开。
「………………!!」
耀一边哭,一边就像是想要隐藏从自己身体里涌出来的东西一般,用力抓挠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东西。
伴随着就像乱抓毛发一般的疼痛,芽发出卟滋卟滋的声音被纷纷扯断,刚刚冒出血来,扯断的芽又纷纷复原成原来的长度,扯断的芽陷入指甲缝,一点点地掉在地上,越积越多。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耀对芽又抓又扯,对破破烂烂开着洞的皮肤也是又抓又扯,被血弄脏的芽的残骸破碎地撒在地上。
「噫…………噫……噫……!!」
耀一边发出嘶哑的惨叫,一边专注地撕扯覆盖整条手臂喷发生长的芽,他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撕扯,然而芽的长势没有丝毫衰退。
最开始是存在于手臂下部的芽扩散到上部,生根,覆盖皮肤以及皮肤下面。然后芽顶破皮肤钻出来的触感从肩膀到脖子,再到背部,一路扩展,顷刻间噗呲噗呲噗呲噗呲密度剧增——————
3
………………
在漆黑之中,忽然醒来。
「……小耀?」
回过神来,放在身旁睡下的孙子不在了。
延子从床上起身,环顾黑暗的房间。
这是一间讲究的木基调装潢的样式房间,在客厅隔壁的位置,屋子的角落设置着一个小型佛龛,是家中最年长的延子起居的房间。
虽然装潢讲究,但延子在搬来之前一直住在和室中,所以这个房间让她有一阵子无法适应。而她现在,也总算把儿子买的新房子当成了自己的房子。
她先前应该让遭遇作祟而受伤的孙子躺在这里了才对。
可孙子现在不在。
她开始担心,在屋内环视。
然后,她立刻看到了屋内的窗帘里有孩子钻了进去,鼓鼓的,里面亮着灯。窗帘的布料上透出了孩子蹲下的影子,昏黄的光从稍稍抬起的窗帘下面漏了出来,洒在地板上。
「小耀真是的,在干什么啊……」
延子朝影子喊过去,下了床。
她知道孩子喜欢这么玩,但也要分时间和场合。他现在受了伤,不应该乱动。
房间安静和昏黑。如淡墨一般的黑暗充斥着房间之中。
从一门之隔的客厅中能感受到人的气息,但那边似乎一语不发,没有声音的人的气息反倒令人不安,感觉微妙的远,微妙的空泛。
「……」
在这样的房间之中,有一处窗帘像茧一样膨胀起来。
「小耀……」
延子穿上拖鞋站了起来,一边呼喊一边朝着窗帘的隆起走去一步。
她喊了过去,可窗帘那么没有回应。
而且,漏出光亮的隆起纹丝不动,真的就只像是用被子塞起来的一样,非常安静。
「…………………………」
窗帘上人形的隆起只是一言不发,感觉不到呼吸也感觉不到气息。
垂暮之年的延子越来越担心。
她知道孙子是个受了伤或者生了病喜欢藏起来的孩子。
她一开始怀疑他在玩,有些吃惊,但延子想到,说不定他出于孩子心的那部分原因,想要把疼痛与痛苦藏起来,然后状况急剧恶化,导致他无法回答也无法动弹。
「…………」
蹲着的,孩子的形状。
孤零零地在黑暗的房间的角落,里面影子朦胧地透出来。
「小耀……?」
啪嗒,脱鞋接触地面发出声音,向那边靠近。
一动不动。
没有呼吸也没有气息。
这就好像,里面的东西不是活的一样————
不,准确的说,像个装了尸体的袋子一样————
「小耀!!」
延子慌了,靠近过去。
然后她朝着窗帘伸出手去。
手抓住了漏出光亮,膨胀起来的窗帘的一头。
就这样,她摆着一张极为迫切的表情,使尽力气将盖着“蹲在窗帘那边的孙子”的厚实的布抓住,用力从“那东西”上面掀开了。
「————————————————————!!」
是耀。
耀抱着膝盖弯着腿,双手捂着脸,任昏黄的灯光从脚下将自己照亮,以坐着的状态出现在了窗帘后面。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延子无法分清那东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孙子,究竟是不是人。
耀就像身体里塞了什么东西意一般,坑坑洼洼地鼓起来的衣服和裤子罩在身上,然后露出来的手和脸就像生了霉一般,或者说就像寄生虫将皮肤上的所有毛孔咬破,从下面爬出来一般,全身密密麻麻地被植物的芽覆盖着。
就连像要惨叫张得大大的口中,喉咙内侧,脸颊下面,舌头表面都是。
然后,似乎因恐惧而张大的两只眼睛里也是,芽从眼窝与眼球之间挤压脸颊,密密麻麻地萌发、生长。
可怕到让人联想到腐烂的尸体,周身被密密麻麻的植物蚕食崩溃的异常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仰望祖母。
「噫————!!」
延子当场呆住了,朝眼前不可思议的好像“尸体”一般,朝着指甲几乎陷进脸颊的脸伸出手,同时响起了仿佛肺部痉挛一般的声音,倒抽一口凉气,随后,用撕裂空气的尖锐声音释放出恐惧、悲叹的惨叫。
+
「………………!!」
嗙!
剧烈的声音响了起来,雪乃几乎用身体撞上去一般关上了客厅的门。
她几乎用推的让仿佛冻住一般两脚发软的莉绪到客厅中避难,来到里面。就这样,雪乃正准备向神色瞬间紧张起来的客厅里众人发出警告的瞬间,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了奶奶惨烈的叫声。
「母亲!?……耀!!」
「你不要动!」
雪乃制止面色大作奋然起身的辉之。
与此同时,〈丧葬屋〉与可南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分别将放着的柴刀握在手中,可南子对辉之说道
「我们过去」
「啊、啊啊……我明白了,快……!」
辉之张皇失措地说道。
可南子点点头,一边冲向延子房间的门,一边朝雪乃尖锐的问道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婴儿从水槽中冒出来了」
「……!!」
这次辉之朝雪乃看了看,表情抽搐起来。
雪乃瞪着刚刚关上没有锁的门,一边摆开架势,一边侧眼看着辉之以及朝隔壁房间过去的〈丧葬屋〉与可南子,很不开心地摆出严肃的表情。
『无处可逃呢』
「……闭嘴」
风乃呵呵一笑,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对雪乃悄悄说道。
不用她提醒雪乃也明白。雪乃烦躁得咬牙切齿,可她也十分焦躁,没有余力去在乎这件事。
雪乃的火是将自己痛————更甚至与是将自己的生命转换而成的,主要目标“母亲”之外的异常现象发生得越剧烈,雪乃的就会消耗得越多,愈加不利。
一边是刚刚在走廊上看到的东西。
一边是奶奶屋中传来的惨叫。
两边事态分别发生,虽然搞不懂必须与之一战的是哪边,但明确的事情只有一点。如果一直被动下去,最终在〈噩梦〉的量上被压垮的,绝对是雪乃。
「……」
「飒姬、这边……」
焦躁不堪的雪乃用眼角看到苍衣拉起飒姬的手向房间中央移动。
既然没有绝对安全的逃脱路线,索性不如选择能够朝任何方向逃跑的方位。苍衣因为是这么判断的吧,他偶尔也会做出妥善的选择。
这个时候,另一边的〈丧葬屋〉和可南子像电影里准备突击的场景一般贴在隔壁房间的门旁边的墙壁上。他们相互颔首示意之后,打开门,闯了进去————随后,立刻传来仿佛倒抽一口凉气的感觉,紧接着是因为〈丧葬屋〉他们闯进去,心有余悸的延子再次发出的惨叫,像雪崩一般从敞开的门中涌向客厅里。
「母亲!!」
辉之大叫着冲进了给逼的房间。
「喂!叫你不要动……」
雪乃连忙叫喊,可是来不及了。辉之立刻消失在了隔壁的房间,随后,辉之可怕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宅子。
「唔……!!天啊……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耀!!耀!!!」
光是这样,就知道大致出什么事了。
「耀?什么?耀怎么了!?」
然后,之前吓得怔住的莉绪在听到辉之的叫喊声后,立刻转身跟在父亲后面冲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一个个的都……!」
一个个都擅自行动。雪乃呻吟起来。
尽管雪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还是不能从门上移开目光,此刻,雪乃只能绷紧意识,严阵以待。
在身后,感到不安的飒姬害怕地向雪乃叫道
「雪、雪乃……」
「……」
这是充满即视感的状况。
就像当初据守在会客室里的时候一样。
当时飒姬和现在一样害怕,雪乃站在前面保护她,迎击了准备从门进来的“母亲”。
现在要做的,是迎击从水槽冒出来的“婴儿”————
……水槽?
想到这里,雪乃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连忙转头向客厅看去。
〈丧葬屋〉他们消失在了隔壁房间,被留下来的苍衣和飒姬在房间正中央彼此挨着。
看到宽敞的客厅,雪乃想起来存在于此的东西。
客厅里的水族箱尽管比不上玄关的水族箱,却也算得上相当大型的————
水槽中,从全身生出无数芽的金鱼群的尸体,任由空气泵的水流冲刷时浮时沉。
「…………!!」
雪乃张大了双眼。这与雪乃在走廊上看到的水槽中的情景,是一样的。
金鱼已经死亡,从硕大的眼球中,从红色与白色的鳞片之间生出了芽。金鱼一动不动,有时会发生痉挛,就像薄薄的丝绢一样悬浮在水中。如果这个水槽和走廊上的是一样的,那么就有一个预想,必定会从脑袋里闪过。
然后,这个预想成为现实。
在绷紧的空气中。
雪乃看到的水槽边缘。
在边缘上
呶
白色的东西微微顶起盖子,稍稍向外窥探。
接着
咻嗒
湿哒哒的小“手指”,湿哒哒地抓住了水槽的边缘。
「…………………………!!」
在水槽的水中,煞白发涨的溺死的婴儿的手从只有金鱼尸骸的水族箱的水面,缓缓地爬了出来。
然后伴着啪叽的微弱水声,那东西的身体缓缓地露了出来。
首先是长着浅色柔软的毛的头部,然后是还很难算得上已经长齐的眉毛,接着是张得很大却还是几乎看不到眼白的,漆黑一片的,就算把它算作眼珠又太过阴森的两只眼睛,从水槽的边缘直直地盯着还没有察觉到情况的苍衣和飒姬————
「快离开!!」
雪乃在最后一边大叫,一边奋力地将美工刀的刀片推了出来。
嘎啦嘎啦嘎啦,刀发出不祥的声音,手感传了过来。泛着模糊银光的薄刀片完全推出了刀柄,雪乃仍旧瞪着正要从水槽中爬出来的“婴儿”,当她正要将刀片抵在自己左臂上的时候
「……雪乃同学!?」
苍衣张大双眼,表情极为迫切,指向雪乃的身后奋力叫喊起来。
瞬间,雪乃的脖子感到了温热的空气。
当她恍然大悟的时候,为时已晚。
在她连忙转过身去的时候,雪乃背后的门已经微微地打开了一条缝。然后随着从走廊流进来的潮湿而温热的空隙,从门缝中
盯
“母亲”沾满血的惨白的脸,以及————脸上就像被绷针钉住一样,被针插烂的“眼睛”凝视着雪乃。
然后
噗滋
随后,锋锐沉重的疼痛贯穿了雪乃的上臂。
「库!?」
疼痛令雪乃不由缩起身体,反射性地弹开,脱离。
刚一离开,手臂之上的疼痛中便多一股沉重的异物感。
做工粗糙的磁针插在了雪乃的手臂上,造成了严重的伤,陷在肉中垂下来摇摇摆摆。
「雪乃同学!!」
「该死……!!」
苍衣就像哀嚎一般叫起来,雪乃发出凶暴的低吼。
在眼前,门缓缓打开,“母亲”的半边身体从门缝中露出来。
“母亲”身上罩着破破烂烂的黑色寿衣,一只手缓缓地抓挠着裸露出来的另一只手臂。
她在用指甲抓挠。
抓到了出血的地步。
抓到了皮肤剥离的地步。
就好像皮肤下面奇痒难当一般。然后,她即便这样还是执着地抓挠手臂,从抓烂露出的破破烂烂的皮肤中露出了沾满血的异物。那是仿佛混在崩溃的肉的纤维中的,虽然存在于里面但完全不同的东西。
针,埋在里面。
肉里埋着大大小小无数根针,“母亲”就像觉得那些针让自己奇痒难当一般,拼命地用手指和指甲抓挠,就算会受伤也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专注地用力抓挠着手臂。
血和肉,然后还有折断了的针的细微碎片陷进她的指甲缝里。
她的指甲被大针挂住而割破缺损,即便这样她仍旧执拗地,就算指尖磨破了依旧抓挠相同的地方。
然后,一根大很多的针挂住了指甲,从肉里面露了出来。
之后,“母亲”就像拔掉埋在皮下的毛一般将那个东西,硬生生地从肉里拔了出来,紧握在手中垂下来。
雪乃对这一刻,感觉似曾相识。
她对那个“母亲”垂下的针,对刚才刺伤自己手臂的针,觉得在哪里见过。
「……!?」
「那个针……!」
可是在雪乃脑中的即视感具体成型之前,苍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喊起来。但是苍衣无暇劝说出来,雪乃也无暇去听。
走廊上的“母亲”推开门,与此同时,水槽里的“婴儿”发出沾了水的塑料一般声音,噗唰一声落在地上。
「咦……!!」
飒姬惊叫起来。可是雪乃完全没办法去管那边。
「……白野同学!!」
雪乃怀着咬牙切齿的心情,喊出了之前一直彻底回避的自己搭档的名字。
「飒姬就拜托你了!」
「我、我明白了!」
不可靠搭档用僵硬的声音这么回答之后,拉着飒姬的手,犹如逃离房间里的一切一般,朝着窗户离开了。
他打开窗户后,将飒姬推出了庭院。
「这里很危险,快离开」
苍衣用温柔的声音说完之后,就好像雪乃当时在会客室里那样,关上窗户堵在了前面。
「白野!?」
飒姬在窗外叫喊。
「没关系的,快离开!」
苍衣再次对飒姬嘱咐了一句,然后从手边的拿起与餐桌配套的椅子,将椅子举了起来拉开架势。
就像雪乃当初那样。
真不成样子。
在紧张与恐惧之下,连表情都很窝囊。
可即便这样,苍衣看了眼雪乃,还是竭尽全力地露出了笑容。
「………………!!」
看到这一幕的雪乃,感觉某种难以形容的感情短暂地从心中涌了上来,可是雪乃把这股感情扔在角落碾碎,再度将锐利的视线投向现在眼前的“敌人”,充满杀意,将美工刀举至视线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