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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倾轧之夜(1 / 2)



1



放学后,棱子按照当初的计划来到了亚纪家。



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在第七节课结束之后,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即便如此,亚纪住的地方离学校相对较近,而且是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直接过来的,所以棱子完全赶得上女子宿舍七点钟的门限。由于亚纪的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所以棱子自然经常会跑到这里来玩。



亚纪住的公寓距离棱子的女子宿舍之间距离很近,徒步往返完全不吃力。



地点女子宿舍位于附近的住宅区,往里走大约十五分钟就能看到一幢名叫『沙龙都古』的公寓,那就是它了。



建筑为两层楼,建筑本身跟优雅的名字比起来显得十分普通,不过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了。每层楼各有两户,最多可供四户入住,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公寓。砖红色的外观很符合这座城市的风格,但内部格局很普通,很简易。由于是八张榻榻米大小的独间,房租相当贵,但也有厨房宽敞的好处。



亚纪的房间在二楼。



走进房间,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房里全是书,完全没有女孩子房间的那种格调。不过,独居人士的房间实际上可能就是这样的。房间有在打理,虽然有些缺乏情调,但井然有序,体现出了亚纪的风格。这体现出了亚纪本人的风格,棱子挺喜欢这个房间。



只不过————



「……打扰了」



棱子这么打着招呼,跟着亚纪走进房间,却感觉到了扑鼻的野兽味道。那究竟是不是搞错了呢?



当她大吃一惊四下张望的时候,气味已经消失了。



「…………」



棱子呆呆地站在玄关里。



这里是亚纪平时的房间,可棱子一时间感觉房间整体十分陌生,就像走进了不认识的房间。这是一种不能仅凭「错觉」一词来解释的强烈异样感。



棱子对亚纪的房间十分熟悉,可这里让棱子感到坐立不安。但棱子很容易想象到,就算说出自己的感受,亚纪也不会当回事,搞不好还会影响亚纪的心情。



棱子自然而然地减少了开口的频率,默默地在桌旁落座。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放心不下,漫无目的地到处张望家具等物品。



「红茶喝么?」



亚纪从厨房里问道。



「啊、嗯……」



那不是询问,而是确认。亚纪是红茶党,不管棱子喝不喝,家中也只有红茶。



「没有茶点喔,你这次突然过来,所以没准备……其实我记得有饼干的,可是找不到了。好像弄不见了」



「嗯……没关系,不用在意」



「是么?」



「嗯…………」



棱子回答了亚纪说的话,可她的回答显然心不在焉。



她没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话上。实际上,棱子只顾着环视亚纪的房间,亚纪说的话有一半都没听进去。



————视线。



这就是原因。棱子感觉有人正盯着她,是那种脖子痒痒的感觉。



在这个除了棱子和亚纪之外再没别人的房间里,棱子一进门就一直觉得有别的东西盯着自己。因为这个缘故,她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在被什么东西盯着。



从合上的窗帘缝隙间,



被直直地盯着。



尽管一朝那边看去,视线就唰地消失了,可是被盯着的感觉一点都不曾消失。越是去在意,那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被盯着。



从床下面。



朝那边一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被盯着。



棱子站了起来,将手伸向附近柜子上的一只狗狗布偶,将布偶正面转向里头。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有女生情调的装饰品,可那眼睛(感觉会跟那只布偶视线对上)感觉好瘆人。



「……暂时麻烦你别看这边喔」



棱子让它面朝墙壁之后,轻轻拍了下它的脑袋。



就在这一刻————



……叩、叩、



棱子全身窜过一阵恶寒,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动作停了下来。



从柜子最下面的双开格里,明确地传出了敲击声。



柜门是关着的。不是特别大的敲击声从里面传出来。本应没有放活物,更没放能够敲门的东西的柜子里,有什么东西。



棱子胆战心惊地向下面看去。



柜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鸦雀无声。



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柜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声音,没有。



…………



……能感觉到气息。



里面有什么东西。



柜门里面什么也听不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那里只有异样的寂静……异样的寂静————和存在感。



坚硬的门表面的,内侧……感觉得到气息。



那气息静静地,屏气慑息地跪着。



那里确实存在着某种东西。柜子里有什么东西。



棱子伸出手。



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柜门。



必须看看里面。



必须搞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呼吸和心跳变得剧烈。



手,抖了起来。



抓住金色的小把手。



棱子犹豫了。



虽然犹豫了,但还是用力握紧了把手。她向颤抖的手施加力量。用力后,颤抖变得愈发剧烈。



她屏住呼吸,下定决心,接着拉开把手。



————吱



门发出微微的倾轧声,大大地敞开了。



………………



「——————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哇!」



突然被人从背后搭腔,棱子发出尖叫。



转过身去,只见亚纪正两手拿着茶杯站在那里。那张冰冷冷静的脸上,眉毛微微颦蹙。



「…………别叫那么大声啊,我倒被你吓到了」



亚纪边说边把茶杯放下来。从她的动作看不出有她说的吓得那么厉害。



棱子慌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不提这些了,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吧?」



「啊……嗯」



敞开的柜子里,放着叠好的毛巾,其他什么也没有。刚才感觉到的气息也消失了。



「……可是……刚才感觉听到了敲打的声音…………」



「嗯。下面放着毛巾,上面放着书,因为上面比较重,所以是下面的柜子被压得轧轧作响吧」



亚纪若无其事地这样说道。棱子歪起脑袋。



「真的么?我感觉不像那样的声音……」



「木材倾轧的声音种类可是相当多的」



「有么……」



「你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不会懂的呢……」



亚纪嘴角微微扬起,笑了起来。但总觉得她的笑容很空泛。



「我妈妈的老家在乡下,所以我很清楚。那边房子很老旧,跟现在的住宅不一样,木制的结构居多,有些季节会发出很可怕的声音哦。我小时候还被吓到过呢」



「喔」



棱子点点头。



「还有这种事啊……」



半信半疑。



「就是那么回事」



亚纪一口咬定。



「不过……哎……」



亚纪说着,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那房子在我上小学之前,奶奶去世的时候拆掉了」



她淡然地说道,表情之上多了几分怀念之色。



「那是个很气派的房子呢…………」



「喔……」



那为什么拆掉呢?棱子觉得不可思议。她无法凭自己的感觉去思考,于是问道



「……那为什么拆掉呢?」



她感觉话题被亚纪给岔开了,但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嘛…………我爸妈搬到叔叔家之后,那里就没人住了呢」



亚纪喝了口红茶。



「用不着就拆掉了。我对那房子最后的记忆,就是拆除现场喔」



「好可惜……」



棱子不禁沉吟。



「是啊。地皮也卖掉了,把那个地方拆得个一干二净。所以那里就是就成了我消失的故乡,我也不会再过去了」



「把那里留下来不好么……」



「也不一定好。房子放着不管,不用多久就会荒废,要上税也很头疼吧」



听亚纪的口吻,就像在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



「现在乡下明明也很受欢迎的」



「……」



棱子言者无心,亚纪却听者有意,应了声「……难说呢」露出奇妙的表情,说



「受不受欢迎不是问题呢……」



「咦?」



「……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在乡下住似乎非常苦。妈妈说,那时候完全没有好的回忆。那明明是她的故乡啊……」



亚纪讲述连自己都弄不清的事情时就是这个表情。那多半说的是她母亲的事情,想必无法说得太具体,但在她心中似乎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是么?」



棱子也无法理解,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过乡间生活很令人向往呢,那里有着邻里间形同家人的亲密关系,那是在城市里体会不到的」



「那种挺麻烦的啊」



「会么?可我经常听人说乡下是好地方」



「但相对的,完全没有隐私可言。而且乡下还保留着一些老规矩,不知道的话会吃亏的。妈妈就吃过那样的亏」



「诶,那种东西现在还有啊…………我都没听说过啊」



「先声明我不是在模仿恭仔,那样的话不就是对乡下做美化宣传了?」



「唔……这个嘛…………」



棱子分不清楚,陷入沉思。



亚纪也沉默起来。



「…………」



两人沉默下来,屋内的异样寂静突然渗透进肌肤之中。迄今为止从未有在这屋子里感受到过的淡漠的气氛,激发出一种奇妙的不安。



……忽然,棱子感觉到了视线,咽了口唾液。



她现在完全不是能够思考事情的状态,感觉不说些什么就会被这股不安给压垮。



然后,她开口了



「……亚纪,是不是有些冷?」



「有么?空调没开喔」



亚纪冷冰冰地答道。



「唔……」



棱子经亚纪这么一说,发现确实是这样。现在正值夏季,没开空调却觉得冷,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充满着令人快要冒起鸡皮疙瘩的寒气,体感温度就像身处空调开过头的房间里。



棱子隔着薄薄的上衣保住自己的肩膀。回过神来,她已经忘记了现在是夏天。



「亚纪,这不正常啊……」



「哎……毕竟这屋日照不好呢……」



亚纪的口吻也像是在寻找借口。棱子一直都很在意,来到这里之后,亚纪的言行就有些支离破碎。



总觉得……很奇怪。



有种……微弱的不协调感。



视线。



气息。



寒气。



…………棱子发觉那个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



噶哩、噶哩……噶哩……噶哩…………



那是很小的声音。



可是这一刻,亚纪和棱子的脸同时绷了起来。声音来自南侧窗帘那头有阳台的窗户那边。那是硬东西发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在刮窗户的声音。



噶哩、噶哩、噶哩……



微弱的抓声回荡起来。寂静之中,存在着某种拥有明确意志的东西,正在发出声音。



「…………是什么?究竟有什么?」



亚纪没有回答棱子的提问,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窗户。亚纪整个人愣住了,根本不像平时的她。她的心,不在这里。



「亚纪————」



棱子呼喊她的名字,可她还是没有反应。到了这时候,棱子总算察觉到了异常。亚纪正攥着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微微发抖。



就像是正在看着什么。



就像是正在忍耐什么。



她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油汗。



「……!」



在这一刻,棱子察觉到了。亚纪也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危急程度超乎想象。



亚纪身上果然发生了什么。她即便平时装作没事,心里却害怕着那东西。



棱子下定决心。



——现在只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她靠近窗户。



抓起窗帘。



必须看一看。



必须去确认。



不管那里存在着多么不正常的东西,都必须进行确认。不然的话……这样下去会被压垮的。



噶哩、噶哩……



唰,窗帘拉开了。



在那里,什么也没有。



声音也戛然而止。



棱子茫然地杵在原地。



「————棱子」



棱子转过身去,见亚纪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面色苍白,就像能乐面具一样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幽灵。



「亚、亚纪……」



「……快到时间了吧,你得回去了」



亚纪淡然地说道。



棱子沉吟了一声。她觉得亚纪的状态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没事的,你回去吧。会赶不上门限的喔」



「可、可是……」



「我没事的啦」



怎么可能会没事。可是亚纪的口吻虽然温和,却有种不容分说的气魄。恐怕棱子就算劝她,她现在也根本听不进去。即便如此,棱子还是想要对她说



「亚纪……」



「我没事」



亚纪打断了棱子。



她们彼此凝视,彼此沉默了一阵子。



没过多久,棱子大觉到了不正常的东西。



那是亚纪垂下的双手。缠在她左手食指上的绷带脱落了,握在亚纪的右手中。那绷带染成了鲜红色,已经不能叫做绷带了。



是血。



绷带吸血已经饱和,沉重地垂了下去,红色的液滴从端部一滴滴落下。



想必是她把完全湿透的绷带紧紧握住,直接把绷带从手指上扯下来了吧。可问题是,那么多的血是怎么来的?



亚纪的伤口显然绽开了。



「唔…………!」



棱子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我没事」



亚纪面无表情地说道。



棱子无言以对。



最开始,棱子以为那不是指头。



那个颜色不正常。



是坏疽。



之前一直藏在绷带之下的坏疽,就像从指尖到根部涂上了着色剂一样变得乌黑,就像熟透了果实一样,情况非常惨。



手指上割开的伤口,就像破败的果实一样,里面的肉露了出来。



血就像腐烂的果汁一样从里面滴出来。



「亚、亚纪……这…………」



棱子不禁捂住了嘴。



「我没事的」



亚纪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过医院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棱子,你回去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可是……可、可是……」



「别说了」



亚纪静静地打断了不知所措的棱子。



「棱子,你回去」



用平淡而坚定的口吻。



……噶哩…………



变化在此时发生。



随即,野兽的味道猛然间充满屋内。



「!」



棱子感到强烈的呕吐感,直接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房间。气味不是直接原因,而是猛然感受到了一种就像是大脑被某种东西直接摇晃一般感觉。



那种呕吐感,就像晕交通工具。



亚纪从棱子身后喊了一声。



「包忘了喔」



亚纪拿起领子的包,如同步步紧逼一般走到玄关。



「唔……」



棱子束手无策地被推到了玄关。



「……给,包」



「…………」



「你脸色好差,还是早点回去吧」



「…………」



棱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亚纪打开门,正常的恐惧从外面灌了进来,有股充满湿气的……雨的味道。



「拜……」



亚纪那张就像戴了面具的脸上,露出面具一般的空虚笑容。



「……明天见」



亚纪露出彻彻底底只剩驱壳的笑容,这样说道。



这不是棱子认识的那个人……不,那看上去已经根本不是人类了。



那是异质的人。



不然就是化为人形的异质东西。



————吱吱吱吱吱



棱子感觉脑袋里听到了尖锐的狗吠。



在强烈恐惧的驱使之下,棱子逃也似的冲出了玄关。



她一心只想尽可能的远离那里,伞都不打不停地奔跑。行人看到不顾淋湿在雨中奔跑的棱子,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而就连这些也已无法进入棱子的视野。



呕吐感与恐惧让她大脑彻底停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人都被强烈的恐惧束缚着,只想着尽快逃离“那东西”。



只是,她究竟在逃离什么东西,究竟要逃到那里才行,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



到了宿舍,她冲进自己的房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可即便这样,恐惧仍旧无法消除。室友看她这样十分担心,但恐惧已经密实地占据了她的大脑,就连朋友的关怀都被拒绝在外。



“恐惧”死死地赖在脑髓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让她一个劲地抖个不停。



……过了许久,恐惧从她的身体里慢慢泄去。



当她回过神来,一边哭一边跟武巳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几小时之后了。



2



嘟噜噜噜噜……



喀嚓,受话器拿了起来。



哔,接通提示音。



收件按钮摁了下去。



……哔



…………



……嗡嗡……嗡嗡嗡嗡…………



经过一段时间的储存之后,第三夜的传真开始冒出来。



在暗得离奇的房间里,神殿一般的静寂与充满亵渎的腐臭开始弥漫。



机器震动,就像苦闷不已一般持续痉挛。



不久,诅咒之子一点一点地爬了出来。



「………………」



亚纪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吐出来的传真纸。



她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恐惧也好,愤怒也好,好奇心也好,全都没有。



亚纪觉得,自己说不定正在受到操纵。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肯定,自己拥有着自我。



理性在正常运作。



磨灭的,是感情。



这就跟强行扼杀自身感情时的感觉十分相似。



这是重度的安定,还有虚无感。



就像蒙上了一层雾。



亚纪认为,人类习惯用感情去把握周围。视觉、听觉、触觉,这些全都会被感情染上颜色。真实的世界枯燥乏味,而感情会渲染它。感受即是感觉,所以扼杀感情就能达到安定,麻痹感觉。



在没有感情波动的人看来,世界是安静的。现在,亚纪正身处那个荒凉的世界中。



这里没有感情波动,是一片墓园一般的圣域。否定一切事物的价值,换来绝对的安定。不会愤怒,不会悲伤,不会受伤,不会恐惧。



代价是没有快乐,没有喜悦。



维持亚纪曾经的状态。



这种时候,是最为理想的吧。



没错————于“对决之时”。



曾经与周围的一切对决时,亚纪正是这种状态。



「…………」



亚纪静静地站着。



静静地注视着『诅咒传真』。



尽管十分消极,但亚纪留在这里是为了对决。



就连空目面对这个情况也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手段。



亚纪虽然装作漠不关心,但一直深刻注意着大伙所说的话。空目与俊也偷偷商量让棱子进行侦察的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亚纪从一开始就明白情况不正常。



并且进行战斗的,是亚纪自己。



没有有关敌人的知识。



没有任何人真正地可以依靠。



既然如此,就应该自己一个人来面对。既然连有没有胜算都不知道,就不需要别人来碍手碍脚。总之,棱子那样的人现在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亚纪把她赶了出去。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就不需要选择哪种防卫手段了。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其他人当做肉盾,用完就扔。她迄今为止的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身边不曾有任何同伴站在她这边。但是,棱子又当如何呢?



亚纪非常清楚,要战斗的对象正是自己。



亚纪不讨厌棱子。正因如此,棱子不应该留在这里。



现在的亚纪会去保护棱子。



所以她不需要棱子。



所以当她感觉到不正常的时候就让棱子回去了。



可是亚纪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冷漠过头了。



看到棱子离开时那么害怕的样子,亚纪胸口有些刺痛。她不过是想强硬一点赶她出去,根本不是要让她那么害怕的。



棱子那异常的恐惧状态,如今让亚纪有种奇怪的感觉。



……罢了,事到如今根本用不着去管那种事。



亚纪一个人站在这里。



传真继续吐出来。



……嗡嗡嗡……嗡嗡嗡嗡…………



感热纸慢慢地吐出来。



可以看到纸的表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写的还是那么潦草,还是那么莫名其妙。就像将感情胡乱宣泄出来的可怕文字,以疯狂的密度写在纸上。



据空目所说,今晚应该是〈召唤〉仪式,要对应目的召唤出恶魔之类的东西。



传真件附近沉积着某种东西腐烂一般的气味。



那一块,好像很暗。



怎么回事?



要被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那东西被召唤出来的话会怎么样?



目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亚纪盯着传真,思考着电话线路“另一侧”的发件者,也就是敌人。



“存在着某种东西的声音”开始从窗户、柜子、天花板、床下……屋内一切阴影之中传出来。



……噶哩、噶哩、噶哩、噶哩…………



…………叩、叩、叩、叩……



空气中混着野兽的气味。



气息,呼吸,从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能感觉得到。



厨房的红茶罐就像里头有什么在乱动一样咔嗒咔嗒咔嗒咔嗒摆个不停,突然大幅度地弹到了半空中,哐的一声掉在地上。盖子摔掉了,茶叶洒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上面滚来滚去一样,茶叶被弄得到处都是。



咚咚咚,看不见的东西在地板上跑。



床上的被子剧烈蠕动。



腐臭变得更加强烈。



可想而知,伴随着肉烂掉的气味逐渐增强,已经丧失知觉的左手手指上漆黑破溃的部分也在一点一点往上爬,。漆黑的坏疽就像正在吐出来的传真件上来的文字一样,逐渐扩散,侵蚀亚纪的身体。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苍蝇飞舞的声音响起。



出纸的声音已然像是无数只苍蝇在房间里乱飞。



腐烂的手指产生强烈的瘙痒与疼痛。



坏疽就像受到振翅声的刺激一样,如针扎般阵阵作痛。



图案携带着苍蝇的振翅声,一点一点地从传真机里爬出来。



纸上画着一个双重圆,圆里头用曲线构造出一个地画般的图案,似乎是将公牛之类的东西图案化之后的徽章。



并且————这一刻,黑暗中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响彻屋内。



「————————!」



事情来得太突然,亚纪尖叫起来。



荧光灯突然破碎。



苍蝇的声音更加强烈,腐臭的味道忽然在封闭的屋内卷起风来。



野兽的味道弥漫开来。



犹如骤风扫过一般,架子上的东西被吹飞出去。



书飞了起来,桌子飘了起来。



暴风将亚纪摁倒在地。



随后,亚纪与某种东西四目相接。



在倒下的亚纪面前,床底下的黑暗中有无数双野兽的眼睛正绽放着凶光。



「噫……!」



亚纪一叫,光便立刻消失了。



可随后,屋里的风暴威力增强,地毯在她眼前被撕开,书架被挖掉一半,荧光灯连同灯罩一起被扯碎,墙壁、天花板、门、家具上留下多道锐利的爪痕。



屋内充斥着振翅声与轰鸣声。



看不见的某种东西正在屋内疯狂肆虐。



屋内的一切东西都被剜掉、破坏,碎片与残骸在空中到处乱飞。



有形的东西都被吹起来,砸在墙壁上,纷纷丧失形状。



即便如此,传真机还在若无其事地运作着,把印着诅咒的感热纸一张一张地吐出来。感热纸从末端被卷上空中,一边展示着魔法咒文,一边在屋子里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