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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血红血红的黑狗(1 / 2)



咿、咿、咿



一真猛力站蹬自行车,力气大得坐下的女性自行车咿呀作响。



要出事了。一真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十万火急地在夜路上飞驰,冲向群草的工房。



这个小镇,就连车站附近的马路都没有路灯。一真骑着自行车,全力以赴地在漆黑一片的乡间小路上飞驰。他每次踩下脚踏板,紧紧贴在前轮上的发电机就会发出刺耳的低吼,头灯配合着这个低吼声放出忽明忽暗的黄色灯光,勉勉强强地照出一片漆黑的前方路面。



咿、咿



自行车在黑洞洞的夜色中发出声音,一真全力蹬着踏板,气喘吁吁。



各部位的倾轧声,齿轮与链条的运转声,然后是橡胶划过柏油路面,碾过砂砾和碎石的,轮胎发出的嘎啦嘎啦的声音。



没有变速器的女性自行车,就算装着自发电头灯也蹬起来毫不吃力。



可是和预想中的一样,速度也提不上去。一真很烦躁,拼命地卯足浑身的力气蹬起踏板,每蹬一下,自行车就会剧烈地左右倾斜,照亮道路的扭曲的扇形灯光也会不稳定地左右晃动。



周围全是漆黑的农田、野地与杂木林。



这样的黑暗之中,散布着民宅的灯光。以远方的山影为边,尽展视野中的世界。



在此之中,民宅密集林立在车站附近的马路旁。一真飞驰着,在他的视野中,在灯光的尾端照亮的公路胡乱,正滔滔不绝地向后飞逝。



夜风扑打他的身体,刮乱他的衣服而头发,吹拂而去。



虽然一真上气不接下气,剧烈的运动令身体内侧变烫,但在扑面而来的风中,汗水干透的裸露皮肤顷刻间便被彻底冷却。



被寒冷所包覆的肌肤,每次穿过民宅旁边的时候,聚集在灯光下的飞虫就会撞上来。



即便如此,一真也没有停下蹬车的脚,就好像要将不安全部挥掉一般,或者说像中了邪一样,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匆忙地奔向工房。



一真要在这深夜中,寻求〈雪之女王〉的帮助。



一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可是强烈的不祥预感在一真心中满满地膨胀,仿佛快要爆炸的不安驱策着他,让他只能不断地蹬自行车。



一真目睹了那一幕。



一点……一点……从玄关延伸到房子走廊的,湿润的足迹。



关于在琴里家看到的那个东西,一真没有对阿臣他们说一个字便离开了那里。



虽然心里明白就算说了也只会造成混乱,毫无意义。可即便如此,一真心中还是有种好像抛弃了阿臣他们只顾自己逃跑的,接近罪恶感的感情。



「哈——、哈……!」



一真在焦躁与罪恶感的束缚中,蹬着自行车。



情况刻不容缓。一真只怀着这一个想法,在黑夜中飞驰。



自行车仍在发出低吼,在照亮前方的灯光中,路上脏兮兮的白线,护栏,纷纷冲向身后。护栏下面比肩接踵的田蛙还有生长茂盛的杂草,也从视野的一头流逝。



头灯的灯光中,夜路的景色向后流逝。



流逝的路面。路旁的白线。



刚一出现又被冲走的,护栏的支柱,以及形状长势都各有不同的草。



然后,护栏突然中断,随之出现的下到农田里去的斜坡,还有停在那里的老旧轻型卡车。



————就在此时。



被头灯照亮的,就像在放老电影一样污浊不清的路面景象中,滑溜溜地铺在路面上的,大量头发被照了出来。



「……!!」



看到的瞬间,一真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剧烈地一跳。



他看到的,是卡车的下面。卡车停在路肩上,这一幕看上去,就好像在事故中被卷进车体下面的人类头发正从车下流出来一般,洒了出来,铺在路上。



「…………………………!!」



感觉皮肤与本能比大脑更快地认识到了眼前的情况,这一瞬间崩紧的神经像是弹起来一样竭力握紧了刹车。一真陷入短暂的恐慌。自行车发出异常刺耳的刹车声,伴着哐地一下强烈撞击即刻停止,发出轮胎仿佛被磨掉的剧烈摩擦声,完全停止了运动。



这一刻,头灯忽然熄灭。



「!!」



黑暗骤然降临。刚才一瞬间看到的车下的头发,甚至来不及确认,一下子沉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靠轮胎回转得电的头灯,随着自行车停下同时熄灭了。在连像样的光线都没有的夜道中,失去了光源的自行车顷刻之间被黑暗所吞噬。一真在这无法区分路面颜色的浓浓黑暗之中,甚至无法确认刚才看到并察觉到的异样情景是不是错觉,完全看不见了。



————静。



阴森的寂静,笼罩一切。



「…………………………………………」



一真独自一人跨在自行车上,站在漆黑的夜路中。



黑暗将周围的一切涂成一片漆黑。在这黑得像在开玩笑一样,连月亮都没有的夜色中,能够勉强看到的,只有一旁的护栏和杂草,还有脚下附近的白线。



然后就是,位于前方的轻型卡车的,在刚才还有的灯光之下看起来都恍如残影的,仿佛弥散一般的朦胧影子。



仿佛洒满墨汁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压迫耳朵、听觉与大脑的寂静。



风不知不觉地停了,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从自己胸口和口中发出的呼吸声,缓缓地传出来。



就连上升的呼吸,都被寂静与紧张所抑制。



体温被冷汗夺走,冷透的身体孤零零地在黑暗里的寂静中,充满绝望地被留了下来。



孤立。



孤独。



只不过,并不是因为自己单纯地被留在了黑暗之中,才会产生这股已经在心中正满溢而出的强烈不安与恐惧。



而是因为自己正身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刚才在短暂的瞬间看到的,从卡车下面流出来的头发。那些头发不容分说地将一真脑中的讨厌记忆焕发出来,而且这不是引人联想,而是实际相似。



被列车轧烂了的,婶婶的头发。



一阵恶寒嗖地窜进一真的骨髓,冷透的皮肤上冒起鸡皮疙瘩。



在眼前的黑暗中瞬间闪现,如今已经看不到了的,那个。



是幻视。是错觉。对过于唐突地在视野中出现,又消失掉的东西,一真拼命地这么笃定,然而那一幕烙印在眼中,烙印在大脑里,在已经什么也看不到的前方的黑暗中,仿佛能够看到一般,在脑中结合成图像。



「………………」



一真维持着脚从自行车脚踏板上放下的状态,屏气慑息,将意识集向眼前的黑暗集中。



随着身体的轻微扭动,轮胎发出“嘎啦嘎啦”挤压砂砾的声响。



在异常干渴的口中,不像唾液又不像空气的聚合物“咕咚”地落向喉咙里面。不,要冷静下来。就算真的看到了那种东西,也不见得就是看错了或者超乎现实的东西。也说不定是有人受伤了,或者醉倒路边了。



必须确认。



不管怎样,还是必须向前走。



但犹如背叛了自己的意志一般,皮肤上却是汗毛倒竖,起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皮感感觉到了异常,胸口之内的紧张感绷得很紧,但是一真硬着头皮不去理会皮感的控诉,眼睛直直地盯着刚才应该看到过那个的路面上,然后轻轻地动起从脚踏板上放下的脚。



嘎啦



鞋底与路面只见,发出微小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自行车稍稍向前移动,能够朦胧地采集到路面情况的夜视范围,一丁点一丁点地向前靠近。



嘎啦……嘎啦……



向前。向前。



目光一直落在勉勉强强能够看到路面的脚边,注视着缓缓转动的前轮,一点点地向推行。随着慢慢运动,胸口下面的绷紧的紧张以夸张的密度,徐徐地、徐徐地攀升。



嘎啦、嘎啦,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咔叽、咔叽,自行车齿轮空转的声音。



在鼓膜要开绽一般的寂静中,能够听到的只有这些声音。空气中绷紧的寂静化作侵蚀心脏的毒物,从冒起鸡皮疙瘩的皮肤缓缓渗透进去,一点点地逼近在紧张的作用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心脏。



嘎啦……嘎啦……



向前。向前。



与路肩上的卡车,正要交错而过。



透出漆黑虚无的卡车玻璃窗,闯入近在脸庞的侧面视野。



视线依旧留在下面,动不起来。近在脸庞的玻璃窗满满地,死死地盯着一真的侧脸。



嘎啦……嘎啦……



脚自然而然地提速。



焦躁、紧张在心中肆虐。



一真正从卡车的窗户一旁穿过。回过神来,在卡车侧旁,一开始发现被头灯照亮的好像头毛的东西的位置,已经走过了。



「…………………………」



路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果真好像是看错了。



毕竟看到了那么悲惨的东西,会看错也在所难免。



一真心想,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状况刻不容缓。



然后,就在一真在停着的车辆一旁转向前方,将脚放上脚踏板的时候。







放下去的脚,被抓住了。



握住脚踝的,是人的手指的冰冷触感。



发僵的感觉,在一真的脸上弥漫开————这是,心正勉勉强强地维系着的、在爆发前的恐怖均衡之中,暂时的平静。



「………………」



一真缓缓地放下朝着前方的视线。



首先看向了自己跨着的女式自行车的车篓,还有前轮。



然后是没踩脚的踏板,还有放在地上的,穿着裤子的,自己的膝盖。



然后——————



就在旁边的,从卡车车体的黑暗之下,一只涂满鲜血的女人的手好像爬出来的一般伸过来,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脚踝。



转瞬之间。



张大双眼。



接着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一切的均衡崩溃了,迸发出像是从爆发的内心中喷涌而出的可怕的惨叫。从喉咙下面放出的不成声的声音奔流,震撼从肺部直到口腔的空洞中的一切,连自己的听觉和头脑都完全被吞噬,如喷发般响彻四野。



自行车咣啷一声翻了过去,准备逃跑的一真摔倒在地。尽管一只脚要被压在下面,他还是拼了命的想要逃离这里,爬行着,想要逃脱抓住自己脚的“手”,挣扎着,可“手”就像打了结的绳子一样纹丝不动,牢牢地将车下的黑暗与脚踝连在一起。



一真即便使尽全力拉扯,也不过是让沉重的冲击传到脚踝。



然后,正伸着“手”的黑暗,在转向车下黑暗的视野前头开始扭动身体。



哈、哈、



呼吸的气息、声音。



不久,应该是“手”根部的“东西”发出仿佛拖拽生肉的声音,从车子下面朝着一真爬到路面上来。



随后,腥臭与血的味道充满空气。



从车下现身的,是分崩离析的“黑狗”的身影。



那是被碾得一塌糊涂,毛皮破裂,里面露出的肉和内脏勉强连在一起的蠢动的狗的尸骸。然后沾满血的女人的手连着狗露出的内脏,继而到处还有大量的女人头发和疑似女人皮肤的组织混杂其中,创造出极其亵渎并骇人的一幕。



朝着脱节的方向飞出的眼球,已经无法判别是不是嘴的裂口,从外翻的口中挤出的舌头。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出那红色的,那全红的裸露出来的沾满血和粘液的肉和内脏。



从裂开的肉中长出来的狗腿蠢动着,抓挠路面,趾甲抓得发出声响。



然后,一真在注意到看上去只像是被插进稀碎的狗的肚子里的女人的手,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点,没有用去多少时间。那是“狗”的尸骸正在变形的产物。即便在眼睛正在看着的这段时间里,总在蠢动的,相互纠缠的肉和内脏,也一边到处缓缓地哆嗦一般蠢动着,一边变色,变质成为看上去只可能是人类组织的部位。



沾着血,贴上薄皮一般的煞白的人类皮肤。



隆起之后,好像脚趾一样的东西。



短短的狗毛伸长,变成头发。



这些东西一直在蠢动,与狗的肉和毛皮混在一起,被卷进蠕动的生肉之间,粘滑地被吞入内侧。



然后————眼前的狗的毛皮,就像荔枝一样,滋溜一下从肉上剥落了。



毛皮下面出现的肉,是脸。



勉强只有一半的,女性的容貌。



它有着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异样肤色,虽然超过一半都是蠢动的狗的组织,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张认识的脸。那是在平交道口支离破碎而死的,琴里母亲的脸。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真惨叫,恐惧喷发而出。



他胡乱地挥动手和脚,但没有任何意义。“黑狗”焦点完全没有对上的三只眼睛依旧凝视着一真,沾满血的女人的手依旧抓着一真的脚踝,以轮廓走样的荒唐动作接近,推挤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被粘着血和粘液的柔软的肉压住,根部几乎变成缠着肉的骨头的狗前足爬上腹部,压了下去。一真苦苦挣扎,但想要拉开“黑犬”而推上去的手指只是陷入了冰冷湿润的肉中,生肉的重量对一真的手不加理会,直接爬上一真的身体。



腥臭的血和肉的臭味,加上兽毛的臭味,然后混进狗的口臭,形成猛烈的恶臭。



然后牙齿以类似梅比乌斯环的形状排列着,张开成异常形状的颚,就像蛇袭击一般一边打着波浪一边向前合拢,仿佛要从头吞下一般朝着脸咬下去。



嘎啦。



伴着非常模糊不清的声音,头骨、耳朵、脸颊、颈部,被大排的牙齿刺破皮。



「————!!」



长得密密麻麻的牙齿钻进肉中的剧痛直袭头部,但已经发不出声来。垂下的巨大小舌与口腔内的肉堵住了嘴和鼻子,无法呼吸。



「……………………………………!!」



眼前一片黑暗。肉色的黑暗。



嘴和鼻子被堵住,然后因为刚才那声惨叫而只有空荡荡的肺被留下来,失去氧气的身体发生痉挛,意识开始变黑变沉。



一真拼命地寻求氧气蠕动喉咙与肺部,但气孔仍旧被松松软软的肉完全堵着。



无法呼吸。恐怖的痛苦。心脏扬起悲鸣。颤抖痉挛的身体。



然后狗的牙齿在发出抽动声的喉咙的肌肉中,几乎要将肉咬碎般迅速深入。里面被牙钻着,颈部的肌肉痉挛一般动起来。



颈部薄薄的肉被刺穿,牙开始陷入头骨。



头骨倾轧,咯吱咯吱的讨厌声音在头颅内回响。



「————————!!」



眼前变成了红色。



意识在痛苦中远去。这个时候,感觉就在脑袋的旁边,传来了好似沉重皮靴发出的声音。



2



噶唰!!



什么东西裂开的巨大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



「!!」



阿臣蘧然抬起脸。这一瞬间,充斥自己周围的空气、气息、异样昏黑的灯光,全都只能让人感觉不曾存在过一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如梦初醒般吹散了。



阿臣连忙转向身后。



可是背后佛龛的门紧紧地关着,锁并没有解开。就连古怪的气息也完全感觉不到了。



「什……!?」



阿臣抬起视线向佛龛们看去,他维持着单膝撑在地上转过身去的姿势,陷入混乱。



这俨然就如同蘧然梦醒的瞬间,直到刚才为止所看到的梦境与现实没有完全切换过来的混乱感觉一样。



就在刚才感觉到、听到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只是,直到刚才还以为是现实之物的余韵,让全身皮肤同时冒起不快的鸡皮疙瘩,然后又像走过去了一般,消失了。



「我、我睡着了……?」



阿臣茫然地自我确认自我,嘟嚷起来。



嘴唇发干,黏在一起。阿臣觉得这也是自己睡着过的佐证。鼻子和喉咙下面也很干燥。



看起来就像是,他在书桌跟前看着参考书,然后打了个盹儿。这没有任何矛盾。



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也是促成这个现象的理由。然后之所以会做那个梦,也能用同一个理由说通。



「………………」



阿臣轻轻地摇了摇感到有些沉重的脑袋。



虽然状况渐渐清楚,但正处于混乱这件事没有改变。至少身体的感觉整体上非常沉重。



可是这种感觉,也到此为止了。



居室里传出的声音是阿臣醒来的诱因。而那个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了男人声嘶力竭的怒吼。



……的……你的……啊!



「……叔叔!?」



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是梦。



阿臣连忙站起来。一直戒备的事情发生了。阿臣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今天才会呆在这里的。



他急忙打开槅扇,来到走廊上,冲向居室。



他从居室外面感到一阵吵吵嚷嚷气氛,叔叔的怒吼声比刚才更加清晰。



「……你打算光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么!?开什么玩笑!都怪你们!秋子才会死啊!!」



有种小动物在咆哮的感觉,叔叔尖锐地怒吼着这么说道。



秋子是婶婶的名字。接着在那非难声之后,不知是餐具还是什么东西,被用力一砸,发出破碎的声音。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怪我!?」



「琴里那家伙竟然去自杀,死了还给人添麻烦!而你们说得就好像,这件事都怪秋子似的!是你们把秋子逼上绝路的!我说错了么!?」



叔叔对梢枝的提问,大叫起来。



面对吵架现场,听到这番话之后,阿臣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严肃起来。



「不要那样说琴里!」



「就是因为你太溺爱她,她才会弄成这个样子吧!!」



「你明明都没好好管过我们!」



「啰嗦!!你要怪我么!?是琴里那笨蛋自己找死的吧!要不是的话,那就要怪石田家的儿子!!」



嘎啦————这一刻,阿臣打开了平拉式镶了毛玻璃的居室门。



「……我,怎么了?」



「……………………」



阿臣话音刚落,刚才还涨红脸怒气冲冲的叔叔,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这间有被炉但上面没被子的居室中,在柱子上被砸得粉碎的茶杯和烟灰缸,和烟灰一起洒在榻榻米上。



桌上是电话机,疑似通讯簿的本子,还有记事簿。



他们似乎是在联络亲戚的时候,发生了争吵。呆呆地杵在房间中央的梢枝看到阿臣之后,别开了眼中盈满泪水的脸,推开站在门前的阿臣,来到走廊上,像是要逃回自己的房间所在的二楼似的,向楼梯冲了过去。



「…………」



「…………」



被留下的两人之间,弥漫起尴尬的沉默。



阿臣抿着嘴,非难一般看向叔叔,然后只留下一句「告辞」,再次关上了门。



阿臣无法理解琴里父亲这个人。



胆小得只会冲女儿撒气也好,将责任推给女儿们也好,对出轨的妻子的执着也好,对这一切,阿臣全都无法理解,不喜欢那种精神性。



坦白说,阿臣对他只有轻蔑,然而对长者应该怀有敬意的伦理观与他的心声存在纠葛。一真他们说叔叔坏话,阿臣虽然总是没摆过好脸色,但心里基本上是认同的。